從此,回到孟家照顧浮生成為了夏明清的第一責任。而這個責任在孟宇18歲那年正式卸下,因為幫助孟宇奪回思孟在當時則成為了夏明清活著的唯一目標。為此,他拋家棄子。給餘琴留下一筆錢和離婚協議書以及一封信後,他便消失在了餘琴和兩個孩子面前。為了趙思雅,他幾乎是下了這一生最狠的決心。這一狠心,便是20多年。
20年,過起來很漫長,可一旦開始訴說,卻不足2個小時。不足2個小時,餘琴便將她與孩子這些年的過往說了個清清楚楚,從她當初是怎麼跟著僱主離開h城,到孩子第一天上學,第一次考第一名,她都仔細的回憶著,這些都是她的財富,卻絕口不提當初如何大街小巷的尋找他的蹤跡,如果不是有他的親筆信,她都懷疑他是不是出事了,都要報警了,可是僱主幫她唸了3遍的信告訴她,他不是出事了,他只是離開了,只是不要她和孩子了。這些年說不怨,那是假的。但其實也沒有怨很久,餘琴很忙,要打工賺錢,要照顧孩子,根本沒有太多時間來思考關於她的丈夫不要她這件事。最初,她怎麼也不肯相信他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離開了,於是滿界的找,孩子放在僱主家也不管,一心就只想找到他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直到僱主找到她說初寧發高燒好幾天了,住在醫院裡了,她才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放棄了尋找,至此,再未起過尋找的念頭。她想啊,或許他只是去了其他地方,好男兒走四方不是麼?總有一天他會回家的。在他回家之前,要好好養育孩子。往後的歲月,她也是這麼做的。
作為父親,夏明清確實很不稱職,可是在餘琴說著這些關於孩子們的事情的時候,他亦是格外認真的聽著。不管不顧並不表示他不想知道,是他的孩子呀。雖說跟承希相認已經有幾年了,可是承希很少跟他講話,更是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提過家裡的事。他知道,承希心裡是怪著他的,無論是20年前的拋棄,還是20年後的相認,在承希的心裡,都是怪他的。他能理解,可是他不後悔。沒有任何事比完成思雅的遺願更重要,沒有任何事。
餘琴很想問,當初夏明清為什麼離開。可是她不敢,她害怕答案會讓她無法承受。同樣,她也不敢問夏明清現在的情況,甚至她都不敢問夏明清與承希是如何重逢的。夏明清離開的時候,承希還很小很小,不存在記憶什麼的,所以應該是夏明清主動找到的承希,可是為什麼他認了承希卻不讓她和初寧知道呢?餘琴有很多的疑問,可是很明顯,夏明清並不打算告訴她一切。
夏明清簡單的說了下他與夏承希相認的過程。很巧合,巧合的像是天意。夏承希高考那年暑假,到h城與彼時正在h城打暑假工的初寧見面,意外的丟了錢包,又很意外的被夏明清撿到,再意外的夏明清在錢包裡看到了他與媽媽、姐姐三人的照片,最後夏明清就站在錢包掉落的原地等著他尋回,而他也確實一路走回到了原地。夏明清在看到夏承希的第一眼就確定這個孩子就是他的兒子夏承希。當初給他們姐弟兩取名還是花了夏明清好一番功夫的,餘琴沒念過書,他也只是唸了幾年的書而已。當時是抱著對孩子的期望取的名,初寧出生的時候,天氣溫和,寧靜美好,便取名初寧,希望她從始至終,都能擁有初生時的寧靜。而承希,就是這面上的意思,承載希望。
時隔20年天見親生子,說不激動是不可能的。但是夏明清卻也沒有立刻就上前相認。只是旁敲側擊的問了下承希的生活情況,原本也只是想知道他們這些年過的好不好而已,為了能一心一意的完成趙思雅的託付,這些年他是狠了心的一次也沒有打聽餘琴與孩子們的事。如今,兒子就在面前,無論如何他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瞭解了孩子的生活後,他就打算離開的。可大概是骨肉血緣,父子天.性.吧,在夏明清要離開的時候,夏承希卻開口說要請他吃飯以表感謝。那就允許他放縱一次吧,就吃一頓飯吧,夏明清如是想著。
飯桌上,是夏明清點的菜,盡管兩人這些年都沒有在一起生活過,但是對於食物的喜好卻是很相似,都愛吃綠葉菜,都不愛吃大葷。這點倒是跟初寧剛好相反,她可是無肉不歡,所以從小到大,家裡有肉食的時候,多數都是進了初寧的肚子。以前餘琴就總說,我跟你爸都不愛吃肉,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愛吃肉的女兒呢。餘琴經常會在他們面前提到他們的爸爸,很自然,好像他一直在她身邊,好像從未離開過一樣。如果不是很多次在深夜上廁所時看到媽媽拿著結婚證無聲的落淚,夏承希真的就以為他的媽媽並沒有很思念他的爸爸。可是事實是,她的思念很長,而且藏的很深。
原本一頓飯後,兩人也要各走各路了,可是偏偏在各自轉身沒幾步後,承希聽到有人說:這就是夏叔,夏明清。說話的人,是孟宇,聽到的人是範餘生,還有夏承希。
夏明清,縱使對於這個爸爸完全沒有記憶,縱使很多次他會幻想與爸爸重逢的畫面,縱使很多次他會想知道他的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縱使他與姐姐為爸爸的離開想了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此刻從別人嘴裡聽到自己爸爸的名字的時候,他的心裡卻是五味雜陳。不容多想,他便回頭向這個叫做夏明清的人走去,他記得他的爸爸叫做夏明清。
如果說在之前夏承希對於爸爸還有什麼期待,那麼在這次見面之後,他對於爸爸就再也沒有任何幻想了。父子是相認了,可是他們相認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互訴衷腸,而是交易。夏承希以進z大念書畢業後進思孟工作直至孟宇做主思孟為條件,交換事成後夏明清回到餘琴身邊。
夏承希心想,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荒唐的交易了,自己的爸爸回到媽媽身邊竟然要用自己的前途做籌碼,夏明清的心,太狠了。很久以後,夏承希知道夏明清對趙思雅的感情後,他相信了最深情的人也最是絕情。只是更替媽媽不值得,卻再也無能為力。
夏明清三言兩語的的說了自己與承希相遇的過程,當然除卻父子二人之間的交易。至於夏承希沒有去q大的事,則仍然用了之前的理由,而轉校的相關事宜則是夏明清託了關系,這倒是事實,當初為了讓承希進z大,孟宇還是花了些功夫的。
好像一切都說的通,又好像都說不通。但不管怎樣,凡是夏明清說的,餘琴都信了。她愛這個男人,愛了這麼多年,從他當初帶她回家到他不辭而別再到如今久別重見,她始終如一的愛著這個男人,所以有再多的疑問,她也不問。餘琴是個簡單的人,她愛一個人的方式就是,你不說,我便不問;你離開,我便等待;你回來,我便歡迎;你需要,我一直都在。她對愛情最大的期待就是,和你在一起就好。這種愛情觀在夏承希和夏初寧來說,太消極太沒出息,可是沒辦法,她就是這樣的人。夏承希就是懂這一點,所以才會同夏明清做這樣的交易。無論夏明清對媽媽如何薄情,如何不愛。媽媽的願望就只是和她愛的人在一起而已,即使他心裡有別人,但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覺得是幸福。為了讓媽媽重獲這種幸福,夏承希已經開始進入思孟。
最後,餘琴望著夏明清說:“初寧也在h城,你,你要不要見見她?”
彷彿過了很久,夏明清抬眼看著餘琴,緩慢的開口:“我和承希的事,你先不要告訴初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暫時沒有時間,以後,慢慢再跟你們解釋。”
“可是...”餘琴話未說完,便被夏明清打斷:“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記住我說的,不要跟初寧提起我。以後,以後會有機會的。”說著,便起身離開,開啟房門看著端坐在客廳的承希,夏明清沒有再開口,徑直往外走去。
倒是夏承希說了一句:“不要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餘琴這些年老了許多,明明才50歲不到,看著卻像是60多歲了。看著媽媽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在見到夏明清的瞬間透亮起來的時候,夏承希心裡說不出的難受。他很想對媽媽說,他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可是他不能,夏明清是媽媽一生的希望,他不能夠讓這點希望消失殆盡。累,心累,他都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姐姐知道了這些關於爸爸的事,該有多失望。
☆、女人,女性
一想到此,承希才意識到似乎很久沒有跟姐姐透過電話了,剛剛她打電話過來也沒有接。現在媽媽知道了他在h城,沒有必要再瞞著姐姐了。一陣深呼吸之後,恢複到平靜,夏承希撥通了夏初寧的電話。
直到電話結束通話,初寧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承希說他一直在h城是什麼意思。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她才縷清楚了承希說的話。他沒有去帝都念書,而是在h城的z大。所以,這幾年他一直在h城,一直離她很近。只是怕她跟媽媽不能接受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她們,直到媽媽從陳志河那裡得知他根本不在q大。所以,這小子一直在騙她,等見面的時候一定要狠揍他一頓才行,這是初寧最後得出的結論。只要一想到明天可以見到媽媽了,初寧便沒有太過生氣了,其實在她看來z大和q大都是重點大學,念哪間都一樣,承希自己喜歡就好,所以其實她想不太明白承希為什麼要一直瞞著,不過再多的疑惑都抵不過馬上要見面的喜悅。從念大學開始,基本也就過年的時候能與家人在一塊。所以對於明天的見面,初寧真的很歡喜,如果不是媽媽攔著,她都想明天上午就請假陪媽媽了。還好後天就是週末了,到時候拉著紫諾一起,一定要帶媽媽好好玩一玩。這些年,媽媽一直過的很辛苦,前些年她跟弟弟兩人都在唸書,日子有多艱辛就不說了。後來她工作了,媽媽的負擔雖然輕了很多,但一直也沒歇過,總想著多掙些錢以後留給她和弟弟,所以20幾年以來,媽媽從來沒有輕松過,也從來沒有出來玩過。這次一定要讓媽媽好好放鬆放鬆,一想到這,初寧甚至有些感激承希幹的這破事,不然還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會出來走走呢。
自從當年隨著僱主到n城後,媽媽就再也沒有回過h城了。這個城市,有著媽媽與爸爸年輕時的往事,卻沒有他們的白頭到老。初寧想,媽媽之所以一直沒回來過,是不是心裡一直沒放下爸爸呢。爸爸離開的時候,初寧已經開始記事了,開始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爸爸不見了,媽媽很傷心。後來她生病了,媽媽好像就停止了傷心,他們開始了一家三口,沒有爸爸的生活。
其實初寧畢業後選擇留在h城工作,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想著,在這個城市,她是不是有可能能找回她的爸爸,那個會逗她笑,會牽她的手過馬路,會給她買糖吃的爸爸,可是這幾年過去了,工作之餘她就往人多的地方去擺攤,空閑之時也會在大街上瞎晃,跟很多很多的人擦肩,每天都會見到很多很多的陌生人,可是沒有一個人能與她記憶中的爸爸重疊。她已經漸漸放棄了最初的希望了。可是承希也在h城了,是不是其實他也是想著能在這個城市找到他們的爸爸呢?承希從小就很懂事,從來沒有問過爸爸的事,有時候這種懂事會讓初寧難過,其實她還是很想跟弟弟分享她記憶中的爸爸的,可每次開了個頭,承希就很強硬的拒絕了。慢慢的,她也就不說了。倒是媽媽,生活中隨便一件小事都能聊到爸爸,這讓初寧很開心,她是有爸爸的,只是不在她身邊而已。她相信總有一天爸爸會回家的,而媽媽也一定這樣相信著。她在做的,就是即使爸爸不在,也要過的開心幸福!
孟宇很明顯感覺到初寧上班心不在焉,很急切的樣子,不斷的看時間。好吧,就算是好朋友要來,也不用這麼,這麼迫不及待吧,不知道還以為她要去見心上人呢。
“你朋友幾點到?”從一堆檔案裡抬頭的孟宇看著初寧說道。
“兩點半,怎麼了?”初寧不解的看著孟宇,他不會臨時不讓她走吧。果然跟老闆在一個辦公室就是不好,老闆隨時能看到她,一看到她說不定就會想找點事給她做。本來她跟大家一樣坐在大辦公室的,多自在多自由。可是隨著孟宇出差越來越少,留在公司的時間越來越長之後,人事便把她的小辦公桌搬到了孟宇的辦公室,說是為了更好的溝通工作,提高工作效率,說的好像她之前工作很沒效率似的。可事實是,自從跟老闆一個辦公室之後,初寧每天都膽戰心驚的,生怕一個不小心惹的老闆不高興那就慘了,所謂伴君如伴虎呀。可偏偏,公司的其他女性還每天一臉羨慕的看著她,說她可以隨時抬頭看到老闆的美色。好吧,老闆是有美色,即使認識這麼久了,有時候看到他認真的樣子,初寧還是會走神。可是今天,初寧一點都不想看美男,她只想12點趕緊到,她要去見她家的美人紫諾,然後帶紫諾一起去見她親愛的媽媽和承希。她的心,早就飛了。
“那中午一起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去車站。”說完這句,孟宇又紮進了檔案裡,離開了幾天,好多工作堆到一起。所以即使是老闆,也不能動不動就曠工呀!
初寧很想問是不是老闆請客,但是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