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悉一時猜不透她意欲何如,點評道:“南城主,她扮起男人來,可比你俊俏太多了。”
南曠微嘿然:“林姑娘,你那位楊篁師兄若是扮成女子,想來定是人間絕色,將來你要找個比他俊俏的,只怕難得緊。”
林悉聽他居然拿師兄開涮,是可忍孰不可忍,惡狠狠瞪著他,大聲道:“我師兄性情端嚴,從來不胡鬧,哪會扮成女人?”
他悠悠地道:“此女心機深沉,似乎也非胡鬧。”
瑩姑的行為卻似乎存心胡鬧,只穿了男裝,在酒樓靠窗處坐下,一邊飲酒一邊觀望,一副富家公子百無聊賴的模樣,第三日上酒樓下經過一位女子,身側簇擁著十來個錦衣丫鬟,氣派不凡,她雙眼頓然一亮。
店小二知道她出手豪闊,見狀忙奉承:“公子,你可是對這位姑娘有意?她是何家的千金小姐,何氏鉅富,她家裡的銀子啊,能堆滿整個雲中城呢!思慕她的王孫公子可著實不少,您老要是喜歡她,可得加把勁兒。”
那位何氏小姐閨名望舒,確實投了個好胎,回眸輕笑之間,很有個百媚橫生的看頭,瑩姑一向又是個會欣賞美的女子。
她穿著男裝的時候,委實是個風流胚子,很快便勾引得那位何姑娘動心,半月之後,甚至答允和她去雲中城郊外,並肩出遊。
這位何小姐真是昏了頭,竟不帶從人,傍晚時分悄悄從後院溜了出來,還特意穿一身新制的綢衣,打扮得美豔不俗,瑩姑在院外等她,見狀微微一笑,兩人攜手笑語,向遠郊緩緩而行。
她們打情罵俏這段時間,林悉已料到瑩姑沒安著什麼好心,出遊的時刻不吉,夕陽西下,殘照如火,一隻失群孤雁惶惶無依,向著彩霞深處慢悠悠飛去。
一片濃墨重彩的暮色裡,殺人如麻的刺客瑩姑靜靜打量何望舒一番,聲音冷冷的全不帶一絲情緒,說出來的話令林悉的心肝兒狠狠一顫:“何姑娘,借皮一用。”
那時夕陽如血,遠山盡被染成楓葉之色,她話剛出口,便有一群暮鴉撲稜稜驚飛,許是天地也覺得這光景太過陰冷肅殺。
煉魂珠裡的女子一掌擊在何望舒後頸之上,殺人的手法極其幹淨利落,沉默已久的南曠微居然出聲稱贊;“好掌法,一掌擊斃,卻絲毫不損其面目,難得之極。”
林悉只有一個念頭好想;“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什麼樣的城主,就有什麼樣的城主夫人。”
瑩姑殺人已是一絕,剝皮竟也不遑多讓,將一種藥粉撒在何望舒身上,塗抹均勻,隨即緩緩揭下她一身肌膚,幹得那叫一個面不改色心不跳。
林悉素來膽大,此刻卻打個冷顫,忍不住轉過了頭,不敢再看,卻見身畔的南曠微凝視著煉魂珠裡的景象,眼睛都沒眨上一眨,不愧是一代掙下鐵鑄江山的城主,心理素質委實過硬,叫人自愧弗如。
她再回首觀看的時候,煉魂珠裡只餘端然而立的何望舒,眉眼流動,豔麗得難描難畫,只有那雙杏子般的眼睛,冷清孤寒,讓林悉驀然想起當年賣身葬父的孤女。
她知道,世間再也沒有刺客瑩姑了。
她只覺此時的何望舒演技分外精湛,不去梨園發展,當真可惜,瑩姑現在確實已不是左拂塵手下的刺客,而是何氏的千金。
她扮演這一角色,真是信手拈來,又從容又妥帖。
何氏是商人發家,富可敵國,然而空有財勢卻無權勢,族人一直對此耿耿,因南曠微年輕未娶,何氏中人便想著,若能把正當妙齡的大小姐望舒嫁進城主府,好賴有個大靠山。
主意是個好主意,難得他們家的大小姐居然通情達理,很贊同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