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襲白衣,廣袖長袍,手中玉笛流光溢彩,彷彿握著一輪明月。
天上月色黯淡,彷彿一切的月光,都已盡數投入那人手中,眷戀不去。
在場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形勢嚴峻之極,那人卻是遠離塵世的謫仙,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的神色,彷彿只不過是一縷寂靜山林中悄然響起的笛聲。
穆長恭眼裡訝色一閃即滅:“尊駕是誰?”
謫仙微微一笑:“楚歌公子真是好演技。”
他此言一出,林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叫道:“什麼?他是楚歌?”
她在腦海裡飛快地轉了一轉,幾番努力,卻實在無法將那迂腐頑固,面對穿越女各種狼狽不堪的楚歌和眼前陰沉冷酷的穆長恭看成一個人。
霄衡回身拍了拍她的頭,唇角沁出一絲莫名的笑意來:“都像你這麼笨,世上就沒有這麼多爾虞我詐啦。”
林悉自覺一向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徒弟,霄衡雖只比她大上兩歲,她也恭而敬之地叫他“師叔”,但此刻聞言,卻帶點不滿道:“喂,我說師叔,你見過像我這麼冰雪聰明的笨蛋麼?”
霄衡不緊不慢地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林悉一臉悲憤地望著他。
後者彷彿沒瞧見她正恨不得一口咬死自己的表情,眼底波光瀲灩:“你剛才哭得倒盡心。”
林悉還未開口,趙伯雍興沖沖地介面道:“師叔,我剛才也掉了淚,你怎麼不表揚表揚我?”
自趙伯雍的師父柳曠去世之後,數年來他和霄衡相依為命,早已將這位小師叔視為最親近的親人,適才陡然聽穆長恭說霄衡已死,不禁大慟,不料情勢急轉,謫仙不但未死,還很親切地下了一回凡,救了三人的性命。
這及時雨來得及時之至,他驚喜交集之下,腦子也不清楚起來,嘴裡一個勁兒地胡說,臉上更是笑嘻嘻的神采飛揚,渾忘了自己還身陷囹圄,連一根小指頭兒也動不了。
穆長恭旁觀良久,終於忍不住一拂袖,陰沉道:“幾位敘舊夠了麼?”
霄衡拂了拂袖,嘆道:“楚公子急了,你們別吵了罷。”
穆長恭聽他口口聲聲,叫自己“楚公子”,諷刺之意昭然若揭,心下不悅,他多年以來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既已被霄衡拆穿真面目,也無意再隱瞞,當下輕輕巧巧地摘下面具,笑道:“是長恭走眼了,沒想到霄衡竟能從九幽絕域陣裡闖出來,果真名不虛傳。”
林悉微微恍惚了一下。
面具下的那張臉,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長眉入鬢,面目俊美,看眉眼,實在是和楊篁有六七分相似,卻絕沒有她師兄的溫文爾雅。
初見時她以為他被穿越女大肆輕薄,一時好心,救他於水火之中,那時他說自己名叫楚歌,一本正經地感謝她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