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之前。
宇文睿疼得全身的汗毛都要根根豎起,她忍不住嘴裡“嘶嘶”地抽著涼氣。
她看了一眼那雙迅疾地在自己傷口上忙碌的漂亮的手,上面粘著自己的血跡,又抬眸望著手的主人——
一向素雅端莊的女子,這會兒板著臉,可她通紅的眼眸,和掛在臉頰上的兩行淚水,卻出賣了她的心思。
宇文睿嘆息一聲,“阿姐,你別哭啊!真的沒事兒,只是皮外傷……”
雲素君動作一滯,隨即又面無表情地繼續替她包紮。
宇文睿無語。那一瞬,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年幼的自己因為淘氣從矮牆上跌下來,胳膊脫了臼,郎中正骨的時候,自己疼得哇哇大叫,阿姐就是這樣一副又是嚴肅又是心疼的表情。
此刻,她不再是大周帝國的皇帝,她只是阿姐那個任性又淘氣、一心只想做大俠闖蕩江湖的幼妹。
雲素君突覺臉上一陣溫熱,宇文睿的右掌覆在了她的臉上,拇指輕輕抹過她的下頜,揩試著堆積在那裡的淚水。
“阿姐不氣啊……”宇文睿努力勾起嘴角,讓自己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真的是皮外傷……嘶……”
“皮外傷?皮外傷會輕輕一碰就疼成這樣?”雲素君鬆開剛剛按在她傷口繃帶上的手指,質問著。
“阿姐真粗魯……”宇文睿扁扁嘴,故意道,“早知如此,就該讓申全請施大人來……”
“你敢!”雲素君再次化身彪悍長姐,“師父的醫術再高,也是男子。姑娘家家的,這種地方被男子看到,成什麼樣子!”
宇文睿吐了吐舌頭,心說姐姐你怎麼不說“一國之君成何體統”呢?那就真和阿嫂一個腔調了。
雲素君替她包紮好崩裂的傷口,又幫她穿好衣裳,滿腔的怒火在對上她缺少血色的小臉兒的一刻,登時都化為烏有。
“你……你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一肚子的怨氣終究只堆積成了一句話。
“朕也不想嚇著阿姐啊,這不是事出緊急嘛。”宇文睿理了理衣裳,掃視一圈,見地上、榻上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又抽鼻子聞了聞,站起身來。
“你又鬧什麼!”雲素君急了,一把扯住她。
宇文睿無辜地眨眨眼,道:“有血味,朕通通風。”
“不許亂動!”雲素君喝住她,凜聲道,“宮女、內侍都屏退了,只有申全和純鈞在外面守著,你還擔心什麼?”
宇文睿當她親姐姐一般,並不隱瞞,“朕方才在阿嫂宮中,發現崩裂了傷口,趕緊藉由子遁了。阿嫂心細,難保瞧出端倪,萬一她來這裡,發現了就不好了。”
雲素君咬著牙瞪她:“你就這麼急著趕路?都傷成什麼樣了?你當你是鐵打的嗎!”
說著,淚水再次撲簌簌而下。
宇文睿最看不得這個,垂著腦袋囁嚅著:“朕急著回來見她……”
雲素君氣結:“你也!你對她,竟然……”
她顧不得君臣禮數,急道:“阿睿,你明知這條路走不通……”
“誰說走不通?”宇文睿不服氣地睨著她,“你和悅兒……”
“別提她!”雲素君怒衝衝地打斷她,“你是皇帝,我管不了你。可你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啊!堂堂一國之君,以身涉險,流了那麼多……那麼多血,竟是為了去取那個什麼藥草?若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就算是她,難道能承受得了失去你嗎?她是多聰明的人?你當她會發現不了你受了重傷?”
“所以朕更得盡力瞞著她啊。她大病初癒,受不得刺激的。”
“阿睿!她是先帝的妻子!是大周的太后!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更不是你為她流盡了血,她就會全心全意傾心於你的!”雲素君急於驚醒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