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太皇太后氣成那樣,又敲打她貼身伺候的人,措辭又那般嚴厲,難怪秉筆和侍墨會做那種想法。
此刻,若自己說,相較於掌控後宮,她更在意的是太皇太后的身體是否康健,怕是沒有人會相信吧?那畢竟是她的姨母,畢竟是哲的親生母親啊!
罷了!信與不信,又能如何?她苦苦努力了十三年,想要讓母后信她並無私心,母后可信了?
景硯自幼時便博覽群書。父親心疼她年幼喪母,更疼愛她幾分。見她聰穎明慧喜讀書,光西席先生便請過不下十位。因此,景硯少年時就已吸收諸家學說,所知者,何止孔孟之學的仁義禮智信?兵家之詭道,道家之應天,法家之崇刑,墨家之兼愛,陰陽家之推演,凡此種種,她無所不涉。若當真用起手段權謀來,她又遜於何人?不過是,她不願那般而已。
而今,段炎為首的朝臣以國本逼迫她,太皇太后以禮法逼迫她。她不怕委屈,亦不怕苦累,她只怕,長此以外,前朝混亂,後宮混亂,如此則國將不國。
景硯想著,無奈地垂眸:若不是無憂那小冤家,若非她丟下這副凌亂的局面,橫了心非要親征,何至於此?
她真的很想抽打那小冤家一頓。可只要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就是那日指尖上鮮紅刺目的血跡……
景硯無聲地嘆息,默默握拳,右掌的食指與中指被她攥進了掌心中,彷彿將那點點紅痕護在了最安全的所在——
終究,她還是捨不得的。
依舊是任由儀仗隨在後面,景硯獨自往坤泰宮走著,所不同者,較之前慢了些。
秉筆和侍墨各自去忙營生,申全不放心太后一人走著,緊跟幾步,保持著落在太后身後三步的距離。如此,既不僭越,萬一有什麼突發狀況他也好衝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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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硯走了幾步,低聲道:“申全?”
“奴婢在。”申全緊上兩步,和景硯保持著同樣節奏的步伐。
景硯突然沉默了,徐徐走著,讓申全一度以為剛才是自己幻聽了。
半晌,景硯忽道:“你從小就跟在皇帝身邊?”
申全恭敬答道:“奴婢十一歲時得陛下青眼,自那時候起,一直服侍著陛下。”
景硯點點頭,道:“皇帝從小在御書房讀書,想來你也是跟著的吧?”
“是。奴婢時刻侍奉著。”
“那你也算是聽過御書房的師父講課的,”景硯說著,晃了晃神,又道,“你可知道何為‘孝’?”
申全追隨宇文睿十年,從幼時讀書起,到後來的侍奉筆墨、隨侍上朝,甚至宣讀聖旨,所知所學雖不及宿儒,但此刻若讓他去科考,定不遜於普通的讀書人。他又聰明,記心又頗好,太后問的自然是懂的。
然,他不知太后何以突有此問。聯想到太后剛剛同太皇太后起了齟齬,申全便明智地選擇了藏拙,陪笑道:“奴婢愚魯。”
景硯並沒計較,幽幽道:“《禮記》上說,‘孝,善事父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