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太后那一聲,真可用淒厲來形容了。若聽的沒錯,喚的是陛下的小名兒吧?
幔簾裡沒有迴音,秉筆心裡有點兒慌,顧不得了,連忙輕捲起幔簾,見景硯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兩眼死死地盯著頭頂上的花紋,攥著杏色錦被的一隻手在瑟瑟抖動。
秉筆也是一抖,“您做噩夢了?奴婢扶您起來?”
秉筆說著,試探著小心翼翼地扶起景硯的身體,又從一旁扯過大迎枕,想要倚在景硯的身後,好讓她坐得舒服些。
景硯呆滯一般由著她服侍,卻在起身的一瞬間驚見羅漢榻上自己的針線盒子,裡面還靜靜地躺著忙裡偷閒替宇文睿繡了一半的荷包,那硃紅色的絲線格外刺目,如同夢中……
景硯的心臟像是被猛力重擊一下,痛得難捱,她登時喉間一甜——
“嘔……”
一口鮮血噴在了杏色錦被上,觸目驚心。
“啊!奴婢去尋太醫!”秉筆盯著那糰子殷紅色的血,又痛又怕。難道太后的心疾症復發了?
她於是不敢耽擱,也顧不得喚別人來侍奉,拔腿便要走,卻被景硯一把扯住了。
“別……”景硯的嘴角上還掛著一抹血線,拉著秉筆衣襟的手背上青筋隱現,臉色蒼白得可以,看著著實可憐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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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太后,您……”秉筆還是打算勸上一勸。
景硯無力地搖了搖頭,“哀家無事……不妨的……”
她的心頭同時湧上淒涼與無助,她可以篤定一件事:無憂出事了!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不過。自從當日服了眠心湯,心疾已無大礙。之所以吐血,是因為某種牽連——
她的身體裡流淌著來自宇文睿心口的熱血,從那時起,她與她之間便有了無法扯斷的牽連。所以,宇文睿難過的時候,她也會心中澀澀的不舒服;宇文睿受傷的時候,比如被奪去……那遭,她也會隨之不好受;便如每每接到宇文睿的來信,那些歡悅、那些思戀也會強烈地牽動她的心跳為之歡悅、為之思戀。而今,那個可怕的夢,竟致自己口吐鮮血,便意味著,那不僅僅是夢,更是某種現實的反映。
若是如此,景硯怎能不怕?
如果這還不足以證明什麼,那麼緊接著雲素君突然的求見則讓景硯的心更沉了幾分。
安和郡主腳步匆忙,等不得侍女的回報就自己闖了進來。景硯也只將將在寢衣外披了一件披風,見到雲素君的一刻,她就知道,雲素君此時心中的慌亂絕不亞於她。
雲素君素著面,鴉發隨意地束在腦後,仍有幾縷散在額側。這倒也罷了,她身上的水色裙衫任誰都看得出是家居的裝束,一隻衣袖上還沾著幾顆墨點。她連外裳都沒來得及穿,可見出門時的焦急之狀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類似的不安與牽掛神色。
“見過太后!臣失儀了!請問太后,可有陛下的什麼訊息?”雲素君斂衽一禮,連珠炮般地吐出,同她往日裡端莊溫潤的風格實在是相差太遠。
景硯的眉頭一直就沒有舒展開過,此時此刻,她哪裡有心思在意什麼守禮不守禮的?
“郡主也……”雲素君照料宇文睿若許年,如親母,似親姊,那份牽掛早已經滲入了骨血之中。若宇文睿有事,她不可能沒有察覺。
雲素君怔了怔,坦言道:“臣在家中歇午覺,夢見陛下……還有景嘉悅……”
她深吸一口氣,再也說不下去了。
景硯的心臟又是一陣絞痛,強壓下喉間再次湧上來的腥甜之感,她晃了晃神,像是對雲素君說,更像是對自己說:“邊關路途遙遠,再快的馬,沒有兩日,絕到不了……”
那便意味著,即使皇帝此刻出了什麼意外,也要兩天之後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