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全離開後,宇文睿依舊與眾人把盞言歡。所不同的,殿裡殿外多了幾個傳信的小內監他們,隔半刻鐘便唯唯諾諾地進殿,伏在宇文睿的耳邊小聲嘀咕幾句什麼。宇文睿則默默聽著,不動聲色地飲酒。
約莫著時辰差不多了,宇文睿揚唇一笑,端起案上的酒盞,向著相王宇文廣的方向敬了敬:“相王叔有心了!朕敬你一杯!”
相王坐得屁股發麻,就等著她這句話呢,聞言,滿心的笑意終於藏掖不住,都漾在了臉上,“多謝陛下!”
說罷,一飲而盡。
宇文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一系列動作,心中的疑問更深:相王是個出了名的大草包,喜怒哀樂都是遮掩不住的。看他的表情,顯見是早就等不及自己發現了。這樣的人,會起那等膽大包天的心思?莫非,不是他?
宇文睿也含笑飲盡盞中酒,溫言道:“相王叔可知朕為何誇讚你?”
相王豈會不知?他一向心裡憋不住話,急答道:“陛下是為了今晚的舞獅的事兒?”
宇文睿把玩著掌中的杯盞,對相王道:“老宗正新喪,朕心裡正不舒服呢。相王叔有心,替朕多張羅了這許多的熱鬧,讓朕高興;還強忍著悲意在這裡陪朕同樂,真是忠君愛國之舉啊!令朕頗為感動!”
相王聞言,更按捺不住喜形於色,恭敬道:“為君分憂,本就是做臣子們的本分。陛下謬讚了!”
宇文克勤坐在相王下手,聞言眉頭不禁一皺;宇文克儉卻是一臉的無所謂,目不轉睛地盯著斟酒的侍女瞧個不停。
座下群臣,則各吃各喝各的,彷彿沒聽見皇帝在打機鋒。
宇文睿在相王父子三人的臉上轉了一個來回,最後落在了景硯的身上。
她起身,恭恭敬敬道:“皇嫂,時辰差不多了。您看,這會子登城可好?”
二人四目相對,不動聲色地交換了幾個眼神。
景硯回了她一個“你放心”的眼神,面上卻是一團的公式化表情,淡道:“也好。”
從禁宮城樓上往下看,人群熙熙攘攘的,各色攤子熱鬧得緊,燈火通明,亮若白晝。
每年中秋,皇帝慣例在戌時三刻登城樓。因此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人人都仰起頭,好奇地往城樓上張望。
黃羅蓋傘下,宇文睿身著月白色五龍便服,頭戴玉冠,額上一抹鮮紅色束髮帶,在眾臣、宗室的簇擁下站在城樓上朝下觀望。城樓上的侍衛數目加了兩倍有餘,城樓下的禁衛軍也都不由得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唯恐皇帝有什麼閃失。
其實,夜色已深,加之城下御街上燈火璀璨奪目,趁得城樓上的燈光都極其暗淡,若非武功卓絕、目力極佳者,實在是不好確定皇帝的具體位置。景硯的太后儀仗,就在宇文睿身側不遠處。
縱然是做了十二分的準備,宇文睿還是忍不住時而側臉打量阿嫂的安危。
景硯與她對視,以目示意她專心皇帝該做的事。
宇文睿剋制地生生轉過頭,暗暗深吸一口氣。她開始打量城樓下的種種——
因為時辰到了,皇帝登了城,在司禮官的引導下,舞獅、百戲、諸般雜耍俱都按部就班地開演了。
圍觀的百姓看得熱鬧,宇文睿也看得不錯眼。
會是舞獅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