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懇請陛下在這名單裡添上景嘉悅。”景子喬恭敬懇求道。
一語既出,不僅群臣詫異,宇文睿也是摸不著頭腦。
“景愛卿的意思是?”
“陛下,楊烈篡位,北鄭對我大周虎視眈眈,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值此國家用人之際,景家幾代忠良,豈能袖手旁觀?悅兒自幼習武,又多年承陛下看重陪伴讀書。素日既承君恩,急難時刻怎能不替君分憂?臣懇請陛下允她去玄鎮軍中效力,為國殺敵盡忠!”
宇文睿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景家幾代忠良,這話不錯;悅兒自幼習武,又熟讀兵書,這話也對。可悅兒是女孩子啊,怎麼能做那等打打殺殺的事?萬一有什麼閃失可怎麼得了?
於公,她是景家這一輩唯一的後代,若有意外自己對不起英國公府;於私,自己當她妹妹一般看待,怎麼捨得送她去戰場?
英國公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然而,朝堂上下誰不知道悅兒是英國公府的寶貝疙瘩?上自祖父,下到父母叔嬸,無不愛如珍寶。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英國公如此決絕地要送悅兒上戰場?
她盯著景子喬的臉,想看到哪怕一絲絲他內心所想。不料,景子喬始終恭敬地微垂著頭,宇文睿探究無果。
當著群臣的面,宇文睿沒法細問,她只好道:“愛卿一片赤誠之心,朕深為感動。可這是上戰場的大事,容朕想想,以後再議。”
景子喬怎會聽不出她意在推脫?好不容易逮著這麼個機會,他怎甘心平白放過?遂躬身再懇求道:“陛下!臣心甚熾!懇請陛下念在景家幾輩為國效力的薄面上,就放……放悅兒去邊關吧!”
這話古怪!
宇文睿深深地盯著景子喬花白的頭髮,只覺得自秋獮以來不過數日,英國公似乎蒼老了些。到底英國公府中發生了什麼事?
她隱約察覺這事兒和自己有關,但具體如何,她就猜不出來了。
不等宇文睿反應,久久沒言語的吏部尚書盧昆突然陰惻惻地開口了:“英國公府果然一門‘忠良’啊!景大公子現在兵部供職,景二公子剛進了刑部,如今連小小姐都要去邊關立軍功了?呵呵……”
他還算有自知之明,沒敢說出來“景大小姐又是咱們的太后娘娘”。
景子喬聞言,眼中寒光一閃,轉瞬即逝,沉聲道:“盧大人是想說我景家跋扈朝野,把持朝政嗎?”
盧昆倒沒想到他會自己說出來這話,一愣神,隨即冷道:“嘿,英國公怎麼想,盧某不知。不過,若是盧某記得不錯,小小姐今年才十四歲吧?尚不滿及笄,就能算是俊才了?眾位大人瞧得可是清清楚楚的,陛下那份單子上寫的可是‘年輕俊才’!或者說,英國公要為咱們大周培養一位女將軍女元帥?哈哈!”
景子喬冷笑:“甘羅十二歲為上卿,周瑜十三歲官拜水軍都督,盧大人難道如此孤陋寡聞嗎?”
盧昆仰天打個哈哈:“甘羅十二歲為上卿又如何?後來還不是寂然無聞?至於周公瑾十三歲拜水軍都督,那不過是話本子裡的杜撰,英國公怎麼還當真了?何況,甘羅也罷,周公瑾也罷,哪一位是女子?”
“都給朕住口!”宇文睿喝道,“朕還在這兒坐著呢!”
二臣不敢再做爭執。
宇文睿一向不喜盧昆其人,此刻更氣他說出這番話來。她涼颼颼地掃過盧昆,盧昆只覺得脊背都泛上涼意來。
宇文睿於是不再看他,而是對著眾人道:“高祖皇帝難道不是女子?朕難道不是女子?敢問各位大人,既然女子都可以做皇帝執掌天下,又如何做不得文臣大將輔佐君王?”
宇文睿的眸光一一劃過每個人的臉,諸臣被她看得俱都不自然地微微垂頭。皇帝年紀越發大了,心思也越發深了,再不是那個只看眼神表情就能讀懂心思的小孩子。
宇文睿肅然續道:“老子說‘道生一,一生二’,《易》上更說‘一陰一陽之謂道’。這世間,孤陽獨陰都無法長久存在。想我大周,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男子多豪傑俊才,女子又豈會差了去?只要給予機會,女子之才定然不遜於男子!嘿!朕還想開女科取女士呢!”
群臣訝然,面面相覷,心中想的皆是同一個問題:這大周的天,怕是要變了……
見景子喬還想張口說些什麼,宇文睿搶道:“英國公忠君愛國之心,朕已知了。朕就將悅兒的名字添上去,至於如何安置,是否讓她去玄鎮軍,此事從長計議。”
景子喬一顆心才算放下,他撩官袍,雙膝跪地拜道:“望陛下|體諒老臣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