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融眸子一閃,凝重問“什麼叫忽然沒聲響了?”
侯三猶豫一下,看看黑青,見他點頭,這才繼續道“事情大概是從十年前開始的,我聽說,那個時候,鯤縣的茶葉,都還是很值錢的。無數人追著要,可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一天,外地的客商都不再去鯤縣買茶葉。”
“甚至,能進去那裡的外人,都越來越少。久而久之,鯤縣的事,漸漸沒人關注,大家都快忘記,那裡曾經盛産茶葉,而且十分富足。”
梁融心裡開始不安,何州慨的話在耳邊回響,他隱隱覺得,也許何州慨說的,都是真的。但他依舊不甘心,這樣的變動,怎麼會毫無聲息?“那如今的鯤縣,是何模樣?”
若是茶葉賣不出,他們要以何為生?
侯三苦笑道“殿下,這真不是我不說,而是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聽說,那裡的茶葉好像都被官府統一管制,統一定價買賣,說什麼為了防止同行競價鬥爭,壞了規矩,破壞當地的茶葉價格。”
“但是,當地老百姓的情況,真的是一無所知。有人說,他們富得流油,吃喝不愁。有的說,他們不滿官府一家獨大,鬧了很久,最後被鎮壓。現在都老老實實的種茶葉,不敢多言。”
梁融越聽,越覺得神情凝重。事情超出他的預想,也許,比他猜想的更不堪。他想了想,又問黑青“何州慨跟我說,南海的人口逐年遞減,這事兒是真是假?”
黑青被這問題問的一愣,不好意思道“這我哪裡知道,我也沒算過啊。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個事來。”
“何事?”
黑青回憶道“這還得從三年前說起,就是我為了救我阿爹,被抓到西風島的時候。”
他記得,那時候在牢裡,聽到有幾個被抓來的少年說,被抓了也好,就是去當豬仔,也好過留在家裡等死。他當時正無聊,於是豎起耳朵偷聽。
就聽其中一個少年說,他們家也一樣,官府收的稅太重,留下的口糧,只夠一家人勉強餬口。好多人家被迫賣兒賣女,可依舊窮的吃不了飯。他們想要逃,可凡是逃離的,沒有官府文書,到了外面,就會被人販子抓起來賣掉。
少年說,他爹餓死了,娘為了活命,想要賣身求活路,誰知還沒等到買家來,也病死。家裡只剩他一個,官府還上門來收稅。他沒辦法,就跟著人一起往外逃,半路上,被海盜抓來。
“這還不算,我聽他們說,他們村裡,因為收成不好,家家戶戶不止餓的吃不了飯,女人甚至因為太瘦,連葵水都不來了。更別提生孩子,有什麼新生人口。”
“那少年說,絕戶什麼的,在他們哪裡,已經見怪不怪。”
這還是三年前,那如今呢?梁融面色越發凝重,他心裡的不安,已經越來越明顯。南海明明沒有傳出什麼天災,甚至朝廷連賦稅都一再減免。可怎麼就到了,吃不起飯,無法生育的地步?
關離跟紗姑娘對視一眼,兩人都難以置信。這看起來朗朗乾坤,太平安寧的南海,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她以為,這是饑荒年約才有的悲劇。南海大部分地區靠海吃飯,潮漲潮落,大海會饋贈豐富的海産。再難,也能在海邊的石頭上,挖到一些細小的海鮮。海螺牡蠣,海星海帶,這些東西至少不會讓他們餓肚子。
可,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關離不敢信,梁融也不敢信。他猛然站起來,鄭重道“觀宇,準備一下,咱們馬上去鯤縣看看。”
黑青著急,勸阻道“你不能去,誰知道這裡面是不是人家給你下的套?那姓何的怎麼會無緣無故跟你說這些?萬一他是汾王的人,故意引你離開呢?”
這種時刻,讓梁融離開許容,實在太古怪。要說沒有貓膩,他才不信。黑青不解,一向冷靜自持的梁融,此時怎麼這麼沖動?
“是啊,殿下,這事情來的太突然,就算要檢視情況,也可以讓我們去,您千金之軀,怎麼能親自冒險?”侯三也跟著勸阻,萬一承王殿下出事,後果可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