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迅速從劫後餘生的喜悅中清醒過來,望著彼此並未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竟雙雙默契地撒開了手,望向了別處。是的,只要還活著,他就是雲蹤派的莫少英,是人盡皆知的魔頭,他也仍有未盡的事要做。而葉千雪仍是那個葉家的大小姐,是坐守東都的郡主,更是慕容流蘇的妻子,往後的未亡人。
所以,他們之間也早已無法回頭。
“還不如死了好。”
盡管葉千雪說的很輕,輕得仿若不想讓人聽見,可莫少英還是愣了愣,觸及葉千雪那迷離的眼神卻並沒有再次抱上去,他已站了起來。
極目遠眺,此處風和日麗。天上有雲,那是他倆掉下來的地方,而地上竟是一片荒蕪,寸草不生。那龜裂的大地用無數亂糟糟的土塊拼湊在一塊,一眼望去竟望不到邊際,彷彿亙古都不曾變過。
而此時的兩人好比被拋棄在幹涸岸上的兩條魚,顯得那麼的渺小,無助。
幸好兩條總好過一條,這就好比兩個人總好過一人孤孤單單地活著。
葉千雪顯然知道這層道理,她忽然笑了起來:“我們……”
“我們得出去。”
莫少英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將葉千雪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打散,她捋了捋有些淩亂的發梢,眼神也跟著恢複到以往的清冷:“可我們怎麼出去,既然想出去,那為何要吞下那枚珠子?”
葉千雪說完便有些後悔,因為這句話不論從何種角度來說都有些胡攪蠻纏了,可沒想到對方回答得更絕:“那你為什麼要跟著下來?”
“是啊,我又何必不鬆手跟下來。”
葉千雪下意識地咬著唇角,突然覺得有些委屈。
莫少英用餘光掃到她此刻的神情,心下陡然一怔,跟著就開始自顧自地解釋道:“我吞下珠子本以為那妖帝就在其中,加之我先前也被奪舍慣了,所以即便沒有那白眉所說的五成把握,我也依然有機會的。只要有機會就該將這等近在咫尺的禍患除去。”
葉千雪心下亂糟糟的,她其實想聽的並不是這些,可仍是順著話道:“可即便如此你也不用將它吞下,大可將它丟了,甚至毀了都可以。”
莫少英將流淵插回腰間劍鞘,道:“我摸不準白眉。”
葉千雪道:“白眉?”
莫少英道:“不錯,是白眉,他很謹慎。而一個謹慎多年的老家夥可能有無數個更好的選擇,但也絕不會將最後一道賭注壓在別人的身上。”
葉千雪訝道:“你認為那白眉也身負煞氣。”
莫少英點了點頭道:“至少我從沒見過他出手,而我所習的《魔道》也是他親手交給我的,所以換位思考、將心比心,那白眉定然也會。這也是為什麼他費盡心機,對我說了一大段半真半假的話,那表面看起來是在勸誘,其實暗底裡無論我吞不吞下珠子,他都已留有後手。”
葉千雪順著話道:“所以你不知道那些後手是什麼,你幹脆就順勢吞了它?”
莫少英道:“正是。我本來覺著他和慕容恪是穿同一條褲子的,但現在想想又不是,他似乎巧妙地騙過了所有人。”
葉千雪緩緩點了點頭,忽又道:“可這有一個問題。如果那白眉事先就知道這些,何必事先兜這麼大一個圈子?他難道不該一見到珠子就出手搶奪,然後一口吞下?”
莫少英笑了笑,道:“不論是人,是妖總會怕死,白眉也不例外,能讓別人替自己去死,豈不再好不過?而方才沒有你,沒有那條不知名的水流,我早已步了唐堯的後塵……”
忽然一絲狂風襲面突兀地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二人眉頭雙雙一皺,就聽四面八方響起了空曠的笑聲,笑聲很大,彷彿存在此間的每一個角落。
“誰?”
莫少英緊握流淵,喝問出聲,迅速掂量著自己體內還剩下多少可用的煞氣。
跟著,那狂風忽在二人半丈開外集中成一道旋風。旋風一經散去就見一條人影大刺刺的出現在二人面前。這個人有著一頭蓬鬆的白發,頭頂有一對犄角,右側那根明顯長些,而左側那根卻不知是何原因短得只露出發梢一截,上面齊平的切口似是被刀劍一類的兵器生生削去的。這個人身穿這一件血色戰袍,彷彿就似剛剛浴血歸來的戰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