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嗓音如故道:“因為你心存執念,你等的人一直未來,終日在橋頭端著忘情水不肯喝下,卻屢屢勸世人喝下它,你看,這不是很可憐麼?何不現在就喝了它?”
孟婆先前這般回答自然也想企圖能透過對話來判定其位置!孰料女子一語中的竟是如此熟知內情,不禁急轉周身望著四周迷霧,驚怒交加道:“你到底是誰!莫要躲躲藏藏,滾出來!”
“呵呵、本宮從來不會藏頭露尾,若不信婆婆隨便朝橋下一望便知。”
她就在橋下?孟婆心生疑竇,半信半疑挪步至橋邊,仔細望向橋下迷霧,初時一無所獲,漸漸地突然在迷霧中望見兩盞燈籠,燈籠倏忽一近竟徐徐現出一偌大的黑影,映得奈何橋面驟然生暗。
“你!”
孟婆一怔險些驚出聲來,身子不由自主朝後一退,在他前方橋邊的氤氳水霧中,只見一頭龐然大物乍現眼前。
這龐然大物頭生鉅鹿角,兔眼活似一對燈籠,口下七尺銀須根根活轉,無風自揚令人望之生畏,隱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的一身白鱗在橋體之下來回蜿蜒拖動,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極似在耀武揚威,遠遠瞧去,不是那重虞所化的白龍又是何物?
原來重虞在地界邊緣為正一與莫仲卿看守肉軀,見正一元神遲遲不歸,這才魂魄出竅,遁入地界探尋,而在這地界之中她魂魄不受白素衣肉軀所限,終能一展應龍之姿。
“呵呵,怎樣、本宮可沒有騙你吧?”
隆隆聲響中,白龍鱷口中吞雲吐霧,一呼一吸中雲霧更濃,原來奈何橋四周雲霧漸密竟是這般來的。孟婆緊緊盯得一陣,負手於後悄悄灑下一道無色粉末,粉末即刻西南而去,作完這一切,方才面色微寒道:“應龍!這裡是地界奈何橋,不是仙界天河,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萬不該來此強出頭!”
這孟婆不知重虞真實身份,只道她是渡劫成功,上升天界的應龍,又赫然發現那對鹿角之間躺著方才落下橋去的莫仲卿這才當機立斷,撒下‘靈引’,坐等地府陰兵馳援。
“本宮一向隨性慣了,再說只要我想管,這巨木之中的河流我便都管的。”
重虞淡淡一句令孟婆殺念更濃,當她望清莫仲卿懷裡抱著的玉色彼岸花時,面色變得陰晴不定,少頃,方才沉聲作態道:“好!你將那小子身上的彼岸花還給老身,這小子的魂魄和那正一的元神就任你帶走,老身就當什麼都不曾發生!”
孟婆這般讓步,意在拖延。
她知道自己單打獨鬥恐怕不是這條應龍的敵手,所以一再忍氣吞聲,假意周旋。可哪裡曉得重虞竟是個得寸進尺的主戶,只見她打了個響鼻,鼻息吹得孟婆身上的鬥篷猶如破片,又昂著龍首肆無忌憚眯起龍眼道:“本宮人也要,這花也要!”
孟婆被這蠻狠霸道的語氣著實氣得不輕,而在這時西南方向終於捲起一股偌大陰風朝著奈何橋疾馳,森森陰霾之中只見陰兵個個皮包骨頭直似僵行骷髏,手中劍殘戟斷身穿鏽甲破靴,其動作呆板滯澀一如骨偶,顯得恁般死氣沉沉。
可重虞卻毫不懷疑這群陰兵對魂魄的剋制力,重虞也不曾忘記此刻雖化身為應龍卻終屬魂身,所以她一語過罷,已萌生退意,剛旋龍首欲走,哪知孟婆等著就是這個時候:“哪裡走,這奈何橋上從不放任何魂魄回頭!即使是你天界應龍!”
孟婆杵著半截木杖早已是蓄勢待發,不啻為雷霆一擊,端是勢大力沉,迅猛無比。可哪裡曉得應龍之境的重虞,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孟婆這一擊沖天而起卻不料電光石火裡重虞龍身倏忽一隱;躺於犄角間的莫仲卿與那玉白彼岸花霎時一落;孟婆面色跟著一變下意識伸手接住玉白彼岸花卻哪裡知道心口驟然一痛,一條細如蚯蚓般的應龍已穿身而過。
孟婆猝不及防之下松開玉白彼岸花,身體重重砸入橋中。須臾之間,重虞重又幻化龍形,穩穩托住空中自有落體的莫仲卿和玉白彼岸花,只不過這略一耽擱,那不遠處森森陰霾之中劍戟林立,隱泛寒光,倏忽之間,已近半程。
重虞見狀仍然不走,看著地上面如死灰的孟婆,昂起龍首,話語猶如冬日中的寒風:“老東西!有道是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進我一尺,我還你一丈——!”
“來者何人,休傷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