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鐘信二人走到眾人面前,一邊的菊生眼睛裡帶著淚珠,哽咽著叫了一聲。
“七哥,嫂子!可把我嚇壞了,你們隱在那裡面,不知道外面這火燒得可有多嚇人,我真擔心你們在那火場中被…”
說到最後,這瘦弱的少年終於控制不住,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鐘信剛想安慰他兩句,忽然看到他被人捆在後背的手臂,微微皺起眉頭,轉頭向何意如道:
“卻不知太太為何捆了菊生,難不成,是懷疑這火是他放的?若真是如此,太太則盡可以放心,只因為老七知道那縱火之人是誰,又怎麼會是他呢!”
何意如從他抱著秦淮在火場中走過來時,面上的神色便已經有些按捺不住的緊張,若不是礙於眾人在場,早就想趕緊離開這裡。此刻聽他這樣說,心中格登一下,忙對身邊人道:
“老七既然知道這裡的真相,你們便先將菊生放了便是,方才我也說了,雖捆了他,也只是不欲放過任何可疑之人罷了,並沒有說他便一定是放火的真兇。依我說,這會子夜也深了,你們夫妻倆又剛歷了這樣的大事,驚魂未定的,倒不如早些緩緩心神,我們也便先散了,待明天再來商議這些後事如何。”
她心中此時只想回去和鐘九聯系,核計對付鐘信的辦法,因此嘴裡說著,人便扶了身邊婆子的肩膀,做出要離去的架勢。
鐘信淡淡一笑,回頭看了眼滿目瘡夷的火場,忽然提高了些聲音道:
“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燒得如此蹊蹺,我與七奶奶又這樣神奇地活了下來,難道太太和大家便一點都不好奇,究竟是誰放得這把惡毒的火,我們又如何會這般安然無恙嗎?”
何意如便再會做出鎮定的樣子,這工夫也已經有些失了分寸。只因鐘信這番話語,明明就是要揭開真相,向鐘家眾人指明誰是放火的人。
她有意推搪這份危險,便欲尋個藉口出來,阻止鐘信,卻不料這時鐘信早已經又開了口。
“太太,這東跨院的幾間房舍雖然燒了,可是前面正房還安穩得很,不如這工夫,大家便都先到正房那邊休息,待老七給太太煮了參茶,再把這發生在泊春苑裡的真相,說與眾人知道,二太太三太太她們,也都請了來,闔家上下,都嘗一嘗老七煮茶的手藝,也來聽一聽這場大火後面,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眾人聽他這話,倒都是一怔,只覺得這幾句話裡,似乎暗藏著極可畏可怖的玄機,登時便交頭接耳,都有些按捺不住地興奮。
何意如此時騎虎難下,若要堅持離開,則極不符合情理,畢竟自己乃鐘家最高的當權者,此時涉及如此可怕的一場火穴,而現下受害人要在全家人面前說出真相,自己又怎能選擇不聽?
她心中思緒翻滾,靠著多年來的功力勉強撐住自己,眼睛卻在人群中尋找,終於和香兒驚慌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何意如急切地對她點了點頭,用目光向她示意,讓她趕緊擇機跑了出去。畢竟在今天這一出大戲中,香兒唱的開局,鐘九唱的過場,而現在,卻變成一對本應死在戲中的人物,反要來給自己唱主角了。
那香兒這會子內心的恐懼更不遜於大太太,畢竟從給螃蟹下毒,到親手給少奶奶端上帶藥的高湯,所有這些,都夠自己喝一壺的。此時見何意如暗示自己,便心領神會,極小心地在人群中躲閃著,只想找到機會,便趕緊跑掉。
哪知鐘信卻像是有了讀心術般,偏在這時對菊生道:
“我和少奶奶這便陪太太過去正房那邊,你同香兒一道,帶人把我煮茶的家夥搬到客廳中,秋夜寒涼,大家圍爐品茶,共同來聽一聽這場大火的原委。”
菊生與他眼神一錯,已知他心意,便緊跟到香兒身邊,道:“姐姐這便隨我去罷!”
何意如神色驟變,卻見鐘信抱著秦淮走到自己身前,沉聲道:
“太太您先請,這會子,鐘家上下皆以您為馬首是瞻,老七要說的那些秘密,若沒有您在場做主,說起來也是索然無味,倒不如直接便去說與官家聽呢。”
何意如輕輕咬住了嘴唇,對著鐘信靜靜地看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