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原也說了,你我便是親近,也不過是在這方小小的天地裡罷了,若是與那洋人合作,天南地北,東川西湖,嫂子還不知會見到多大的天地,到那時…”
不知為何,說到這裡,鐘信竟把話斷了,又接著去喝那剩下的半杯香茶。
秦淮雖不能完全盡知眼前這個男人略顯黯然的心事,卻也在隱約中,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
他知道,自己心裡想的那些有利於他的事,是時候要說給他聽了。
當壺中的香茶幾乎飲盡,秦淮覺得自己終於在對方眼睛裡,看到了贊同兩個字。
他方欲長長地舒一口氣,為終於讓鐘信明白自己一番苦心而放鬆的時候,對面的男人放下茶杯,幽幽地又開了口。
“嫂子,你方才的意思我都明白,也不會阻止你說的與那洋鬼子合作,只是我還有一句話,你卻要記得。便如你所說,這世界之大,原不只鐘家頭頂這一片天,終有一日,如嫂子仍不嫌棄,老七也願隨嫂子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在這之前,老七要做到的,卻依舊是心底的那份執念,不論鐘家這片天究竟有多大,只是那隻手遮天的人,卻必是要換一換的!”
這邊泊春苑裡有洋客人到訪,那邊二房的仲夏苑裡,卻傳出來一個讓鐘家瞠目的訊息。
二房奶奶於汀蘭,竟然也步了六少爺鐘智的後塵,失蹤了。
最先得知二奶奶失蹤的,原是服侍她的丫頭。
這些日子,因丫頭們都知於汀蘭在二房沒了地位,甚至二少爺都不再與其同房,所以這些跟紅頂白的下人,自然也懶怠了許多。明明素常起早便要去房內服侍的丫頭,卻直拖到日上三竿才進了房間。
可誰知這光景,才發現室內並無一人,只是在二奶奶的床頭,卻放著一本翻開的《紅樓夢》,那翻開的地方,正是尤二姐因飽受鳳姐秋桐欺淩,孩子又小産掉了,故而萬念俱灰,吞金自殺的章節。
丫頭先是院子裡尋了她一陣,又到園子裡找了找,卻都不見人影,心中難免開始著急,便彙報到了二少爺處。
鐘義此刻倒像是怕了秋涼,明明不是很熱的天,倒穿了幾層的衣物。聽說二奶奶人不見了,倒不似平常般冷漠,急忙發動下人,四處尋找。按他話說,二奶奶畢竟這程子神經失常,又得了癔病,昨天風大雨大,最易發作,千萬別是半夜跑了出去,黑沉沉在園子裡若迷了路,昏了地面板粗,倒凍出病來。
眾人聽他如此一說,便都往園子裡各處尋找,更有二小姐那邊聽聞訊息,也派了下人前來幫忙,更提示丫頭婆子們,昨晚雨大風大,園子裡的溪水河溝等處,要小心察看。
眾人聽了這話,便有人又想起前些天大房繼子菊生夜裡落井一事,忙分派了幾個丫頭,到園子裡各處的水井一一查驗,小心二奶奶不小心在風雨中倒失足落了井。
可是竟也奇怪,莫說那幾眼水井都是幹幹淨淨,便是整個園子都尋查盡了,連一棵樹一株花都沒落下,到處也不見二奶奶的人影。
眾丫頭婆子倒略放下心來,不管怎樣,沒在園子裡發現屍首,便是頭等喜事。
畢竟二奶奶一介婦人,不像六少爺一樣,風流好色,容易結下仇家,雖然不見人影,終不致被人所害,或許便是趁人不留意的當兒,出了角門,也未可知。
當鐘義從下人處得知,整個鐘家都沒尋到二奶奶的蹤影時,他怔愕了半晌,忍不住便追問是否去那些水井河溝等處查尋過。
下人們自是回得清楚,凡是有水的地方,都細細看了,尤其是那幾眼水井,不僅都仔細查尋過,更一一用長竿試了又試,斷不會有人掉落的。
鐘義的臉彷彿灰成了牆皮的顏色,一邊的打發了下人,一邊便拿起電話,給鐘秀拔了過去,只是那手指,卻下意識地顫抖著。
“秀兒,真是活見鬼了,那井裡面…竟沒找到她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