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你生母近年身子不好,原極少出來,難得你們骨肉親情相逢,快過去問個安吧!”
鐘信此時,仍微躬著身子,一臉謙卑之色。
“太太既如此說,老七自然要聽太太的話。只不過老七打小便被老爺過給大房,大房早就是老七的家,在我心中,都是一樣的骨肉親情。”
何意如微微頷首,淡笑道,“這些年來,我知道你一直以大房為家,跟在老大身邊,也學了不少本事,原本是個好的。”
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再加上又把丁香弄到了廳裡,一邊的二房太太莫婉貞和三房太太何瓊芳此時都不由變了顏色。
二人是親生的表姐妹,心意相通,互相對視著點了點頭後,素來口齒鋒利的莫婉貞便朝何意如開了口。
“姐姐方才說有話要和大家講,難道便是和老七的生母有關?只是今天這事也是奇了,按說她關在那後園子裡總有十七八年,也未見姐姐放在心上,怎麼忽然間,倒想起有這個人了?”
何意如見她開口便是鋒利帶刺、不懷好意,卻並不慌張,倒像是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般,笑著道:
“妹妹這話說得不錯,老七生母這些年身上不好,原是受了不少委屈,鐘家上下,從我開始,再到兩房妹妹,似乎都對其關心不夠,也是實話。不過這兩日來,不知是不是鐘家發生了諸多不順遂之事,驚動了老爺在天之靈,竟然接連兩日託夢給我,而這兩日夢中,老爺對我反複提起,便是要鐘家上下,從現下開始,一定要給老七生母一個該有的名分,一應待遇,亦要和各房相同,所以從今以後,我倒有你們三個妹妹在側,也算是更添臂膀了。”
何意如這話一說出來,廳內一時間竟鴉雀無聲。
片刻之後,二少爺鐘義率先站了起來。
“大娘方才這話,說是老爺託夢過來,要給老七生母同太太們一樣的待遇,這陰陽相隔,夢裡相托的事,我們自是也不能多說些什麼,只相信太太就是了。不過既然如此,那便如同鐘家現下又多了四房,老七生母自然便是四房太太,這樣說來,那老七,是不是便也算是四房的人了?”
鐘義這話問得可說是極有深意。
鐘家歷來以長房長子為尊,故而最先當家掌權者,便是長子鐘仁。
但現下鐘仁已歿,按鐘家甚至通族的規矩,這第二個接掌權柄的人,卻並不是一定便是順延的次子。這工夫,倒往往是由各門與族中尊長共同協議,挑選最適合者為先了。
前幾日兵荒馬亂之中,鐘家天下大亂,群龍無首,鐘九無奈之下行使族長之責,暫時委派了鐘義掌管,也是無奈之舉,但絕非最終的定局。
所以此刻,眼見何意如明顯是在拉攏並要倚重鐘信之際,他究竟隸屬於哪房,便有很大的說道了。
何意如卻似乎早已胸有成竹,見鐘義發問,便淡淡道:
“老二素來沉穩,怎麼今天竟如此心急?我原本尚未說完,你接著聽,自然便知道了。”
鐘義臉色有些微微發訕,只得先行坐下。
何意如便又接著道:“老爺夢中說要給老七生母名分之後,又特特叮囑於我,說老七自小便過給大房將養,自然已和大房同根同枝,早就有了大房的資歷。所以在給老七生母名分之後,他是歸屬於大房,還是隨著生母併入四房,便全憑他自己選擇便是。”
這句話說出來,秦淮不知別人怎樣,自己卻只覺心口砰砰直跳,倒像是需要做出選擇的人,便是自己。
只不過緊張歸緊張,在他心底,卻又似乎早就知道了鐘信的選擇。
一邊的鐘九撚著長須,這時便自然而然地接著何意如的話道:
“老七,大太太這話你該聽得很清楚,既然是你們老爺頻頻託夢過來,想來他在天之靈,對你和你生母還是十分看重,這會子,你便先順了你父親的意,說一下自己想歸在哪房吧。”
整個會客廳裡一時間又沉靜無比,只隱約可聽見有些人的呼吸聲,越來越重。
空氣中傳來鐘信低沉卻清晰的聲音,“如今老七生母已得將養,而大房養了我二十年,亦是情同骨肉。現下大哥故去,三哥受傷,老七責無旁貸,便選擇留在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