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自己正躺在泊春苑臥房的紫檀木床上,身邊卻是七竅流血、面容可怖的鐘仁,正一邊逼著他穿上守貞鎖,一邊惡狠狠地掐著他的脖頸,逼問是不是自己害死了他。
秦淮被他滿臉的血痕和兇狠的神情嚇到了,在極力掙紮中猛地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原來是一場噩夢。
可是夢是假的,眼前小叔子伸向自己的這隻手,卻是真的!
鐘信在嫂子有些驚訝地詢問中,迅速直起了腰,原本因悶熱而汗濕的臉,此刻更是又紅又漲。
對著自己似乎有些下作的姿勢,剛剛變成新寡的嫂子,會不會誤會到呢?
“嫂子,我見你方才不停在說著夢話,又哭又叫,擔心被魘到了,便過來想叫醒你,剛巧這會子,你便醒了。”
秦淮點了點頭,淡淡地“嗯”了一聲,便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窗邊。
他不想讓鐘信看到自己臉上疑惑的表情。
因為他心裡有一句很想質疑鐘信的話,“真的想要叫醒一個人,難道還需用手伸進他的懷裡嗎?”
秦淮心裡有一杆秤。
他知道,如果方才身前的人不是鐘信,而是大姑老爺邱墨林,那便無需懷疑他的動機,知道他必定是要佔自己的便宜罷了。
但是這人是鐘信,那情況便截然不同。同樣是伸向自己懷裡的手,他想要的,卻應該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
秦淮微微垂下頭,目光落在自己懷裡守貞鎖的位置。
這個穿在身上多日的東西,除了讓人感覺束縛和羞恥,自己倒還從未思慮過,它身上會有何特異之處。
但是現在,一些從前不甚留意的畫面,卻在秦淮的腦海裡一點點浮現出來:
鐘仁在酒醉入睡前不忘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守貞鎖,鐘仁提醒自己在洗澡前要脫下守貞鎖,鐘仁在自己假寐時偷偷賞玩守貞鎖,鐘仁來家廟時竟然會隨身帶著守貞鎖……
鐘仁、鐘仁…守貞鎖、守貞鎖…
在所有的畫面裡,這兩個詞,都是同時出現的。
秦淮甚至可以回憶出,昔時鐘仁在看這守貞鎖時各種古怪的眼神。現在想來,他眼中所看到的,絕對不是一個私密的物件,而是一個對他來說極其重要的…寶貝!
秦淮忽然在心中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而這假設,讓他下意識摸了摸懷裡的守貞鎖。
窗子在外面被小廝關上了,隔住了外面大半的聲響。不過這會兒,卻可以聽見別院大門外傳來一串清脆的汽車喇叭聲。
秦淮抬頭向窗外看去,卻見鐘義邱墨林跟在鐘九的身後,正匆匆從花廳中出來,向大門口迎去。
兩輛黑色的老式吉普車從門外開了進來,繞了一圈後,停在一邊。
以秦淮日常對那個年代的瞭解,他知道,官家的人和車,終於到了。
車子裡下來了幾個穿著制服的男子,看樣子,他們似乎對鐘家家廟和別院都十分熟悉,完全沒有初來乍到、東張西望的新鮮感。
其中一名頭目模樣的中年人一臉官相,似乎與鐘九打過交道,兩人寒暄後,點上香煙,便在車邊攀談起來。
想來是話語中提到了鐘仁的橫死,那人伸頸往跨院那邊看了看,竟然摘下了頭上的禮帽,重重地點了點頭。
秦淮感覺自己有一點隱隱的緊張。
雖然所有需要自己解釋的東西,都已經在大腦裡反複斟酌了數遍,可是臨到這會兒,心中卻難免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