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站在窗前,看見他螳螂樣瘦長的背影出了院門,心下一陣發涼。
聽他吩咐雀兒辦的事兒,心腸果然涼薄刻毒,相信他此刻對老七的所為,也一定是虛情假意,別有用心。自己夾在這樣兩個各懷心事、心狠手辣的男人當中,唯一應該做的,似乎只有一個字:
逃!
對於一個書蟲來說,穿書這樣體裁的小說他看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以說,穿過去之後的角色,有各種千奇百怪的生存方式,不一定必須遵循原書的軌跡。
所以自己,幹嘛一定要在這個滿嘴仁義禮信、實則男盜女娼的火坑裡煎熬。既擔心失身給鐘仁,又害怕被鐘信報複,與其這樣,為什麼不幹脆想辦法逃離鐘家、逃開這些人呢?
他剛剛有了這個念頭,便覺得有一股奇怪的力量猛地擊中了自己,從頭頂到腳心,像是被一條無形的鐵鏈穿透了一樣。那是一種全身骨肉筋脈被撕裂般的痛苦,並伴隨著心髒不受控制的收縮,讓秦淮彷彿定在了當地,叫也叫不出,動也動不得。
“老天,我不逃,我不逃了!”
秦淮在心裡拼了命地叫嚷著。
說來也怪,隨著他發誓般的叫嚷,那股要命的痛苦竟然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他立在那裡大汗淋漓。這可怕的症狀,很明顯是一種警示,告誡自己是不能逃離這本小說的。
秦淮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仔細想了想昨晚穿書後的種種。
他有些明白了,自己似乎並不需要完全去走小說中的情節,也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去改變秦懷這個人物未來的命運。但是要讓人物完全離開小說的框架,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想要在這鐘鳴鼎食、爾虞我詐的豪門生存下去,秦淮,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秦淮深吸了口長氣,看了看牆角的自鳴鐘,時辰不早了,自己這個大少奶奶,得趕緊收拾打扮了。
開啟衣櫥的剎那,秦淮忽然間明白了老太太叮囑男媳作素淡打扮的原因。
這秦懷大概是出身勾欄的緣故,審美觀似乎被桃紅柳綠、攢金嵌銀的俗豔給固定住了。
掛在衣櫥裡的長衫錦褂,一眼望去,不是朱紅便是翠綠,更有鵝黃配著淺粉,我的天,他是真拿自己當美嬌娘待的嗎?
秦淮眉毛皺成了一字,在萬紫千紅當中挑揀了半晌,卻還是一無所獲。
忽然,秦淮眼前一亮,在衣櫥最裡面的角落裡掏出一件黑色長衫來。
那被主人嫌棄的長衫在一片奼紫嫣紅中看似素淡,可是細細看去,卻是由一塊質素極好的料子裁成,入手處極為光滑細膩。布料的顏色乍看是海青黑,卻又隱隱可見一幅幅雲團暗花,甚是生動雅緻,配上紐襻上的銀線滾邊,整件長衫看起來素雅中又頗顯貴氣。
秦淮有些興奮地將那長衫穿在真絲小褂之外,露出白色的領口與袖口,快步走到穿衣鏡前。
嘖嘖嘖,好一個斯文俊秀溫潤如玉的美少年!
這秦懷,還真是老天爺給的一副好皮囊,皮嬌肉嫩,唇紅齒白、身姿挺秀、要是生在現代,活脫脫便是小鮮肉中的極品。
這樣的容顏,本已豔如繁花,更適合插在雪白的羊脂玉瓶中,濃淡相宜,才會相得益彰。
若像從前秦懷那般桃紅柳綠,穿得七色彩虹一般,才真是玷汙了這天生的秀色。
秦淮正在鏡前左右端詳,門外傳來了鐘信的聲音。
“嫂子,園子那邊已經擺得差不許多,看時辰,也該動身了。”
秦淮“嗯”了一聲,握了握給自己加油的拳頭,一把掀開門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