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業統一安排的電子鞭炮在花園裡噼啪作響。
陳默抿著酒,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廠區放竄天猴,沒想到這玩意不按套路出牌,橫著飛把二姨家晾的衣服燒出個洞。
那時志勤表哥替他頂了罪,被二姨夫指責沒帶好弟弟,罰洗了半個月衣服。
一生善良的華國父母,卻很多時候都會錯怪自己家崽。
把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精神錯放在自己家崽身上…
“發什麼呆?”陳倩往他碗裡夾了塊樟茶鴨,“爸特意學的正宗做法,鴨皮比上次在館子裡吃的還脆。”
張新萍也舀了碗蹄花湯推過來“趁熱喝,加了白果健脾胃的。我看你一個當領導的酒局也不少,胃都要喝壞了。”
陳默低頭喝湯,熱氣撲面而來。
砂鍋煨了三小時的老湯濃白如乳,豬蹄燉得膠質黏唇,白果的清苦恰到好處地中和了油膩。
陳國輝起身從書房抱出本相簿,羊皮封面上燙著褪色的金字“1996-2000”。
泛黃的照片裡,小陳默穿著卡通毛衣,正和大他4歲的志勤表哥一起站在機床廠職工俱樂部的聖誕樹前。
這可是稀罕物,當年還是機床廠領導去美國交流學習以後的新玩意兒。
“那會兒志勤多疼你啊。”張新萍指著照片,“有次你們去釣小龍蝦,你自己掉田裡去了,還是他把你撈上來的。不然現在有沒有你都不知道。”
陳默當然記得這個,他當時被志勤表哥拉上來的時候跟個白眼狼似的還向對方發了火。
害怕極了的他只剩下無能狂怒,把自己掉進田裡的原因怪罪在了李志勤的頭上。
陳默在往後的日子裡每每想起那天都覺得格外對不住志勤哥,這讓他小小的良心反覆受到拷打。
陳默凝視著照片裡表哥朝氣蓬勃的臉。
青年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夾克,胳膊上還沾著幫陳默摘桑葚染的紫漬。
現在的志勤在機床廠已經當了十來年技術員,指節粗大,工裝口袋裡永遠揣著遊標卡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