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格?”他單手扶住方向盤,另一隻手隨意搭在Nappa真皮包裹的換擋桿上。
“廠商指導價81.8萬,不過......” 蘇然抿了抿唇,“如果您全款提車,我可以申請抹掉零頭。”
財務室裡,蘇然將計算器推到陳默面前:“購置稅6.9萬,保險1.8萬,加上代辦車牌費,總共落地86萬左右。”
見對方神色平靜,她又補充道:“這款車雖然超預算,但保值率比E級高15%,而且......”
“現車有嗎?”陳默打斷她。
“車庫有輛黑外棕內的展車,昨天剛到。”
“可以,那今天能提走嗎?”
蘇然怔住。她見過太多故作闊綽的顧客,卻從未有人如此乾脆——沒有討價還價,甚至沒問贈品。
這個穿優衣庫大衣的男人像在便利店買礦泉水般隨意,唯獨掃過合同時的目光銳利如刀,連“PDI檢測費”這種行業潛規則都被他筆尖劃去。
財務室的白熾燈下,她脖頸沁出細汗。
這個決定會讓她的季度獎金縮水20%,但想起陳默堅毅的臉,她莫名覺得值。
蘇然是棉都人,大專畢業後在4S店工作了三年。
她遇到過借試駕揩油的暴發戶,也伺候過帶著小三來選車的土老闆,卻第一次見到陳默這樣的客戶:
他簽字時袖口露出萬國葡萄牙人腕錶,卻用著舊款華為手機;
他對銷售話術毫無興趣,卻會蹲下身仔細檢查車架號和生產日期;
當其他顧客圍著C級車拍照發朋友圈時,他卻提前拒絕了後續交車的儀式;
試車期間他接了個電話,隨後便用一口流利英語處理工作,可惜她英文不好,只能勉強聽出他最後好像是在安撫電話那頭的老外。
“陳先生,這是車輛交接單。” 她將檔案遞過去,注意到男人內側手腕有層薄繭,像是常年敲擊鍵盤留下的印記,“後續有任何問題,隨時打我電話。”
陳默點點頭,目光掃過她工牌上的手機號,隨口問道:“你學汽車營銷的?”
“西華大學專科,汽車技術服務與貿易。”她答得坦然,“理論知識比不過本科生,只能多跑幾趟車庫。”
他忽然輕笑:“背引數不如懂車。剛才你說CLS的縱置平臺能最佳化配重比,展廳裡那個銷售經理可沒這水平。”
籤合同時,陳默注意到蘇然的右手小指有道淡褐色疤痕。
“小時候幫我爸抬變速箱砸的。”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他在綿都修了二十年車,總說‘修賓士的和開賓士的,隔著一道銀河的差距’。”
她的故事簡單得像杯白開水:大專畢業後進入4S店,從助理小妹做到賓士的銀星銷售。
母親是紡織廠會計,弟弟在讀高二,全家擠在六十多平米的老公房裡。
最奢侈的消費是每週給弟弟訂鮮牛奶——“他正在長身體。” 說這話時,她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合同邊緣。
陳默想起2010年的自己。
那時他剛進華興,為了攢錢買內部股票,連續三個月午餐只吃食堂最便宜的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