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匆匆忙忙,用了一頓早飯就跟蔣鷺去了榮山村,第二回吃了一頓全魚宴,然後在客棧裡住了兩天,壓根兒沒認真看,都第三回來了,這次怎麼也要好好的逛一逛。
不過在林豐把他們帶到林府後門,他們從馬車上下來,她隨意的往後一望,看到對面小院裡長得高大聳天的皂莢樹時,原主的記憶隨之而來,她馬上低下頭,恨不得罩上面紗,心裡悔了又悔。
誰能告訴她,這麼大的地方,怎麼就能那麼巧的讓林王兩家做鄰居呢?
由於距離開宴還有三天,林豐把他們帶到住所以後,十分貼心的給了他們五兩銀子,說是府裡老夫人給的,讓他們隨意去集上游玩。
沒兩天就是元宵節,街上摩肩擦踵,街頭巷尾全都裝飾著各式各樣的燈籠,張燈結彩,夜裡點燃燭火,一片煙火絢爛之色。
然而,盛屏的雙腳長在了林府,壓根兒不去想出門的事,專注於自己的工作。
她先去廚房看食材,再結合時下有的蔬菜多是野菜)調整食譜,細細詢問府上貴人的口味,不厭其煩的備菜。
她現在做的席面多了,在雕花上的功夫大漲,冬瓜盅不再原模原樣的端上去,而是雕花雕樣,盡善盡美的送上去,所謂色香味形,她全佔了。
除了冬瓜盅,她又研究上南瓜盅了,裡面的湯沒什麼花樣,畢竟食材擺在那裡,但外面的雕花,她從簡單的花朵鳥兒,變化為山山水水。
從林豐口裡她得知林老夫人是個資深的信佛人士後,她就雕上小和尚寺廟古鐘木魚,甚至還有幾句佛經。
她之所以這麼盡心,一是本著既然來了就好好幹,不求最好,只求更好,一次比一次有進步,要對得起自己耗費的功夫和辛苦打出去的名頭,二是為了蔣鷺。
所以越往後做,她就越審慎,在完全把控了對味道的調變後,外形也跟著進步,追求一個極致的和諧和美好。
紅案師傅見了,忍不住誇贊道:“盛娘子既有這份手藝,何必一家家給人坐席,就是開店也是能行的。”
盛屏暗自嘆息:誰說不是呢?
盛屏的這份心思,別人有沒有發現她不確定,但林府老太太是發現了並且很是贊賞,不僅賞了銀子和布料,還給了自己佩戴多年的佛珠。
那是串十八子檀香木佛珠,正兒八經請高僧開過光,此刻正戴在盛屏的手腕上。
林老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常年茹素和深居簡出,並沒有讓她的臉變得慈眉善目,她的眼皮往下耷拉著,瘦削的臉蠟黃,薄唇不必抿自成一條繃緊的線,銀發一絲不茍挽在腦後,翡翠簪子和耳鐺的顏色一般,深幽翠綠。
此時她仔細端詳站在她面前的盛屏,粉白嫩膚,青絲漾光,瘦弱的身子骨因挺直的脊背添了幾分風骨。
良久以後,林老夫人才開口問話,她嗓音暗啞,“你說你相公是童生?”
盛屏點頭,“是。”
“既如此當繼續念書才是。”
“讀了也無法科考。”
“可是祖上有人犯罪?”
“沒有。”
“可是出生不好?”
“養父母是商賈,如今斷了往來,戶籍掛在姑父一家,他一家世代耕種,再清白不過。”
兩人一問一答,林老太太的幾個兒媳婦、孫媳婦只靜靜聽,連茶水都不曾喝過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