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悠悠,是裴枕喜歡看的,陽光卻又不會照到他們這片地方,依山傍水,既能看到太陽,又不會被曬到,是裴枕喜歡的。
忽然,沈遲的一雙桃花眼眼眸一彎,恍然地笑了,
怎麼辦?
他好像看到師父了。
只可惜,他心心念念,捧在手心裡捨不得傷害半分的人,是真的,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對他流露出半分的喜怒哀樂了。
他與裴枕的緣分太淺,相識相知相惜止步於此,唯獨沒有相愛。
回憶起他們的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走馬燈似的前半生盡數浮現在沈遲眼前,他摟緊了懷中的人,唇角揚起一抹輕快的笑來,只覺得活著真累,撐了六年了,竟然還是死的時候最輕松。
光是相遇就耗費了他一生的運氣,得到這個結局,能夠死後相伴長眠,其實他還是幸運的。
他作孽太多,修了妖修才強求來的短短幾十日相處,反正已經沒有下一世了,就讓他的骨血葬在這裡與裴枕相伴一生。
他沒有什麼願望,昔人已故,他對這世間再無留戀。
就讓他們的殘骸相伴,他總歸是要死的......
他與裴枕,總歸是要葬在一起的。
沈遲低頭親了一下他的眉間,將裴枕的身體抱緊了,下巴抵著他的額頭相貼,而後,他神情從容地閉上了眼,安然赴死。
他在整理墓邊的時候,折斷了一根粗壯的樹枝枝幹,在上面施了法。
樹枝粗大,立起來枝繁葉茂,綠意盎然,將土掃落在他們身上,帶著最新鮮的綠葉,合著新鮮潮濕的紅色泥土,鬆散地落了下來,祝福他們。
地上的泥土,一點點澆在了他們的身上,為他們蓋上裘被,見證他們盛大的儀式,直到厚厚的土將他們二人掩埋,
禮成。
沈遲將自己活埋了。
在天地見證下,為他的神明殉情了。
裴枕站在刻著[吾妻之墓]的墓碑旁邊,臉上有些涼,他顫抖著手,伸手觸控了一下臉頰,是一行清涼的淚。
他分明說過了,他根本就不恨他......
為什麼還要死?
心髒傳來一陣緻密的疼痛,裴枕的呼吸顫抖,幾千年的桑海桑田讓他大多時候都淡漠無比,他的心早已沉寂,此刻卻鼓跳著複蘇,叫囂著疼痛,甚至要費十分大的力氣,才能壓制住漫到喉嚨的悲漲酸楚,不讓情緒沖潰作出不理智的事情。
可是......
他做不到,他就是無法接受......
他就是......
不想沈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