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疼痛全數消失了,溫暖充盈她的四肢五骸,渾身暖洋洋的,沉重的軀體如羽毛般輕盈,如丘壑般坑坑窪窪的心,感受到了春風化雨般的慰藉。
她心裡如火山噴發的怨恨和憤怒被安謐的雪花覆蓋,隨後有叮咚的泉水流過,幾十年的寸土不生、被人為踐踏的焦土有春芽抽枝。
感受著這股陌生情緒,姑盼不由自主抬手觸控她的臉,光滑,那道貫穿她一生的可怖疤痕消失的幹幹淨淨,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指尖沾上一點濕潤。
她眼前一片模糊,心裡滿滿當當的,這是什麼情緒?
怎麼回事……
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上面有濕痕,
她竟然哭了……
從天空縫隙中滲出的月光朦朦朧朧,落在他們身上,像是披了一層紗。
裴枕長睫微垂,潔白聖潔,且懷著無上的憐憫和珍視道:
“以河神之名,賜福予你。”
梵音響起:“希望你下一世,無病無痛無災厄,順順利利過一生。”
一語定音,一顆豆大的眼淚滴答掉在地上,在塵土裡掀起波瀾。
姑盼捂著臉,如嬰兒般在地上蜷縮,眼淚從手心裡滲出來,滴落到地上,隨著裴枕的話語落下,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為什麼,為什麼......”
她感受著體內重新澎湃和豐富湧動的情緒,溫暖和幸福將她包裹,身體和精神上的傷痛都在癒合。
她的情緒起伏劇烈,在賜福的洗禮下,無法平靜。
她匍匐在地上,她從來不像這樣,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悶了近二十年的苦楚,她的世界下起一場大雨,經久不息.....
......
“姑盼,”裴枕等她稍微冷靜一些了,問她:“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姑盼知道他問的是哪個人,她吸了吸鼻子,道:“我不知道,他當年只給了我一點靈力和一個幼蟲就走了,回去之後,我第一個殺的人就是公孫明。
我可以驅使蟲子行動,那蟲子喜好吃人,一旦吃人肉喝人血,便會很快長大,不斷繁殖......
後來,整個村子的人都死後,我十分快意,問他要我怎麼報答他,他卻說不需要,只要我一直守在村子裡就好。”
“這三十年我與世隔絕,他從未來找過我,我有時會想,”姑盼坐在地上,平靜了不少:
“他當初找上我,應該就是為了怨氣,甚至不惜借我的手來殺人,但是這幾十年來從未來找我索要過怨氣,他到底想做什麼,我也全然不知。”
裴枕心念一轉,隱約有了個猜測。
怕不是......
“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怎麼可能......”姑盼嘴角滑落一滴血,她苦笑著搖頭:
“他怎麼可能會放過我?我,就是他收集怨氣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