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著簡樸卻整潔的小女孩匆匆地穿過茶棚裡的木桌木椅，為諸位老爺奉上粗陋的茶水。
商旅們唾沫橫飛地交談，其中領頭的那個在大聲誇耀吹噓。
“……那可是從遙遠唐國送來的絲綢！如此美麗的紋路，在燭火下像金子一樣閃閃發光！上面的牡丹花就像活過來一樣。嘿！你們一輩子都見不到的。”
“少誇海口了一郎，唐國絲綢是什麼樣的好貨，那都是那些大貴族才用得起的，我們這些人還能摸到不成。”立刻有人拆臺，“你啊，能給婆娘湊齊一套好衣裳就不錯了。”
“怎麼就不可能了！”領頭的摸了摸嘴，露出一口黃牙，“那是我為右大臣家的公子做事，公子賞我的！嘿嘿，你們可是連貴族府宅的門欄都摸不到吧。”
“那還不是把你家丫頭送進去換來的！”拆臺的人繼續拆臺。
“那是我的女兒有本事，她就是好看……對！公子還誇她‘天生麗質’……”
兩人開始鬧鬧哄哄地爭吵，周圍的人都笑嘻嘻地看熱鬧。
這個一郎娶了個年老色衰的花魁娘子，生下來的女兒確實是好看，竟然得了貴人青眼，送進去做了個侍女，據說換來了幾匹布帛。
拆臺的那個家裡女兒沒有被選上，最後配了個平民，因此和一郎老是互別苗頭。
他們的爭吵，也算得上他們旅途中的樂趣了。
送水的小女孩手裡抓著破破爛爛的麻布，躲在門後安靜地聽著。
啊……真是聽都沒有聽過，來自唐國的牡丹絲綢，還能閃閃發光，那是多麼美麗啊。
她沒有見過絲綢，但是這聽起來就是天女才能穿的東西，應該比晚霞還要漂亮吧。真羨慕那個被貴人看中的，一郎老爺的女兒，她過的日子一定很幸福。
突然間，一個低沉好聽像是溪流一樣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小姑娘，給我一杯水。”
女孩子被嚇了一跳，急忙轉身，看到了一個……很模糊的女人，第一眼看去只發現她穿著白衣，頭發似乎是黑色的，臉好像蒙在霧氣裡。
這是一個只有在怪談裡才會出現的角色，但是小姑娘此時卻沒有絲毫察覺，彷彿她看見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旅人，她急忙擠出一個微笑：“好的，請這位老爺先歇歇腳，我這就去倒茶。”
女人做到了一個角落裡，在她的雙手即將放到那個堆積著黑垢的桌子上前，桌子上迅速凝結了一層薄冰，幹淨無塵。
女人落座前，那把破破爛爛的板凳也得到了同樣的待遇。
沒有人注意到她，在人們看到她的時候，下意識就會轉開視線，忽視她所在的角落。
人們還在看那兩個商旅的熱鬧。
吵吵嚷嚷間，女孩子端著一杯熱水送上：“這位老爺，您的茶水。”
女人看著顏色古舊的杯子和女孩沾了鍋灰的手，很自然道：“放到桌上吧。”
女孩清脆地應了，然後乖乖地離開，她沒有發現，在杯子放到桌上的時候，裡面的水立刻就凍成了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