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陽光照在眼皮上。
候客室裡鬧鬧哄哄的,有人甚至掏出了瓜子水果邊吃邊聊,高如蘭受不了滿屋子悶烘烘的煙臭味,倒也沒說什麼,站起來離開了房間。
胖女人伸手拱坐在一旁睡著了的丈夫,胳膊柺子一用力,沒醒,她抬起胖的很標準的巴掌,照著男人的腦袋用力糊過去,哐當一下子,男人鼻子上架著的眼鏡摔到了地上。
“姓王的,醒了你,你爹都死了,還在這兒睡著做春秋大夢呢!”胖女人的聲音並不尖銳,說出來的話卻很不好聽,圓的像胡蘿蔔一樣的手指抵在自己丈夫的額頭上,恨不得戳出一個坑來。
男人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他眼裡盛著驚恐茫然,一時竟不知身處何時何地。
又是一個夢?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疼痛感清晰傳過來,有些刺眼的陽光,令面板微微灼熱的溫度都表示現在是真實的世界。
這幅樣子看的胖女人更火大了:“做春*夢了是不是?”她口無遮攔地道:“王安合你眼珠子盡往剛才那個女人身上瞄了吧?穿了就一副不正經的樣子,狐狸臉,我看那樣子估計也不是什麼正經貨『色』……”
夢境和現實相差太大,王安合下意識舉起手擋了回去——夢裡的胖女人老實恭順的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反手一巴掌扇了回來。
胖女人不費力氣就攫住了他的手腕,一把扔了回去,嘴上道:“你瘋了,居然想打我?也不想想沒我你哪來的今天!”
剩下的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哎喲,哎喲,痛死我了,我的胳膊誒!”在旁邊一直看戲的幾個嗑瓜子的女人連忙過來摻她,一個個噓寒問暖,又忙著譴責王安合。
候客室的門刷的開啟了,從門外探進一個男人的腦袋。
“安靜,安靜。”他連聲道。
“麻煩各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好嗎?”大孟實在有些控制不住脾氣,這群人從進來之後就開始吵鬧,一點該有的顧忌也沒有,也不怕擾了死者安寧。
到底顧及著這裡是殯儀館,胖女人『揉』著自己的胳膊,可想想突如其來的疼痛,覺得這事兒有些邪門,不敢說話了。
來者是客,大孟耐著『性』子解釋道:“入殮師這邊出了點小狀況,上妝稍微遲點。不過請放心,今天下午一定會把一切都搞定,不會耽誤顧客的計劃。”
“行,等吧。”胖女人不耐煩道,反正死的也不是她爸。
王安合突然站起來,胖女人道:“你要去哪裡?”
“我,我去上個廁所。”他衝出了門去。
“神經病。”胖女人罵罵咧咧。其他幾個女人道:“你管他去上廁所。”她們不再管王安合了,一起磕起了瓜子。
大孟沒走多遠,王安合很快就在走廊上追上了他。
“王先生,找我有事?”大孟認出這是這次需要入斂的死者王樹文的兒子。
王安合道:“對,我有件事想問問……”他人雖顯得壯,但只是虛胖,反而有些畏畏縮縮的。
“您問,我知道肯定說。”大孟道。
“入斂師——”他一鼓作氣道:“我是說這位徐姓入殮師,是不是個子矮矮的,長頭髮,到腰這兒,面板特別白,總之整個人就像個娃娃似的?”
“對,對。”大孟被這形容給逗笑了,連連點頭:“可是您之前不就知道了嗎,早晨的時候您還和我們的徐老師說過話,您就給忘了?”
“是嗎?”王安合怔住了。
他閉上眼睛,仔細回想,結果發現還真有這回事。
上午不僅見過,他們還說過話——不過是他單方面說的,對方並沒有回答他,那是個相當不好相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