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後輩呢?像什麼韓琦、王拱辰、張方平,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也學會了口蜜腹劍,學會了忽悠自己,讓自己沖鋒陷陣!
對了,還有文彥博、龐籍,這些個老不要臉的,他們不一定怎麼算計呢!
可憐的賈相公,只覺得世界都背叛了他,烏雲罩頂,陰風陣陣,以他老人家的厚黑功力,都要應付不來了。
這時候,唯一的一線生機,那就是眼前的兩本書卷。
只要署名,就能換得歐陽修的諒解。
王寧安就不會窮追不捨,自己也不會失去權位。
那些想拿賈昌朝腦袋祭旗,去汙衊歐陽修的人,也失去了機會。相反,他賈相公鹹魚翻身,能狠狠收拾那些歹毒如狼的家夥!
多好的事情啊!
可是能輕易答應嗎?
賈昌朝顫抖著手,把兩本書拿了過來,外面已經昏暗了,靠著蠟燭的光,也不怎麼清楚。
歐陽修隨手掏出了一副老花鏡,扔給了賈昌朝。
“這是平縣新研究出來的。”
賈昌朝連忙點頭道謝,戴上之後,果然字大了許多。
老賈慢慢看著,越看五官越抽搐,都縮成了一個包子。
最後他頹然扔到了桌上,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外面已經響起了更梆。
“我說醉翁,你老人家功成名就,早就足以名標青史,何必要弄這些掉腦袋的事,再說了,你掉腦袋,為什麼要拉著我啊?”
“哈哈哈,賈相公問得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果什麼都不做,還不如蒿草。我歐陽修已經下定決心,下半輩子都要用來革新儒學。生也好,死也好,老夫一無所懼!只是老夫不想糊裡糊塗被算計掉,論起陰謀詭計,你賈子明雖然沒啥進步,但在當世還能排進前三,只有你給我保駕護航,老夫才能高枕無憂。一句話,你做不做吧?”
其實這個“盜甥”案,遠比看起來的要複雜得多,也可怕得多!
大宋奉行君子政治,不殺士人,到處謙恭和藹,一團和氣——這不假!
可如今立國百年,積弊叢生,且不說王寧安代表的勢力崛起,光是文官內部,就已經鬥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盜甥”案的出現,就標誌著君子政治破産了,溫文爾雅計程車大夫們,已經沒有底限可言,什麼卑劣的手段都拿得出來,什麼齷齪的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在若幹年之後,還有個更著名的案子,就是“烏臺詩案”,可以想象嗎,在文風鼎盛的大宋朝,居然出現了文字獄!
沒錯,大宋計程車人已經把自己拉到了和野豬皮子孫一樣的程度!光是讀這段歷史,就讓人觸目驚心,毛骨悚然!
身在局中,賈昌朝能不怕麼?
這世界的敵我早就模糊不清了,除了像王寧安,歐陽修,範仲淹這幾個人,他們理念相同,互為表裡,厲害連結,同氣連枝,可以託心腹,寄死生,其餘的人,前後左右,全都是敵人,哪怕上午是朋友,下午就可能變成敵人。甚至表面上笑呵呵握手,私下裡刀子已經刺了出來。
“子明兄,不說你的人品,可你的才華老夫是認可的。”歐陽修道:“當年慶歷新政,我們是錯了,可我們錯在方法,不是錯在目的!大宋朝已經不改不行,要改,還必須要大改!以漢唐之強,維持國力,也不過一百多年而已。更遑論我大宋,所幸傾其全力,收複幽州,朝廷還有一絲轉圜的餘地,不然,亡國之日真的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