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世衡在修清澗城之前,種家就勢力龐大,積攢了許多效用士,剽悍勇武,根本不怕西夏計程車兵。這一條王寧安也學過,王家在很不起眼的時候,也弄了成百上千的效用,成為王家崛起的依靠。
種世衡能修出清澗城,那是厚積薄發,司馬光初到西北,沒有自己的心腹,就指著一幫朝廷的廢物,還想效仿人家種家軍,這不是找死嗎?
見光光臉漲得紫紅,手腳沒地方放,王寧安又笑了,“君實兄,咱們的孔老夫子發明瞭春秋筆法,大搞什麼粉飾歷史,一言功過,只要是正面人物,就把他幹的醜事都隱藏起來,把好事無限發揚光大……以至於後世的書籍記載,往往是偏而不全,很難窺見真實全貌,我說的可對?”
司馬光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王相公,聖人的確是這麼做過,只是他老人家是為了正人心,安天下,懲惡揚善,這難道還有錯?”
“君實兄,歷史是不論對錯的,只論成敗。不信你去比較一下,項羽的人品、學問、修養、文治、武功,都遠遠超過劉邦,卻為何是劉邦最終贏得天下?”
王寧安笑道:“所以這世上多數時候,不是老實厚道的好人成功,而是成功之後,他們把自己粉飾成了好人。你讀書多,以為全知全懂,無所不能,半部論語治天下……殊不知,你看到的東西,其實只是一部分,根本不是全貌,按照書上的東西去做,一定會出問題的——君實兄,你以為我的這點看法,是對,還是錯?”
……
要是放在以往,司馬光是一個字都不會聽,光是說好人不一定會成功,這就夠過分的!歷來儒家都宣揚好人有好報,非孝子不忠臣,哪怕心裡不信,也不敢掛在嘴上。
偏偏王寧安就堂而皇之說了出來,偏偏光光就聽了進去,還特麼越琢磨越有道理!
可不是嗎,他按照傳言的那樣,想學種世衡,卻忽略了種家是西北大族,實力雄厚的事實。
他出使西夏,是為了大宋的和平,結果回來卻有人罵他是賊寇!
更為顛覆的是龐籍,坦白講,龐相公是個好人,是個清官,是個有本事的官!他應該看出當下西北不能打,和西夏和談是必然的,只是引進一點青鹽,對大宋來說,損失最小,甚至還能惠及老百姓。
那為何龐籍要反對?
道理很簡單,走私青鹽,經營私鹽,是西北許多大族的飯碗,龐籍在西北多年,人脈綿密,身邊聚集了一大幫西北世家。
龐相公不能不替他們說話。
好人未必做好事,壞人未必做了壞事,書籍未必可信,聖賢也在撒謊……這些紛亂的念頭,像是一把重錘給光光同學來了一場頭腦風暴,把原來的觀念打得粉碎!
他用手撐著額頭,馬車顛簸前行,王寧安摸出了一個青玉的酒壺,喝了一口,他以為受到了暴擊,光光需要一陣子恢複呢!
可誰知道司馬光就是司馬光!
幾歲的時候就知道砸缸救人,大腦的構造和常人是不同的。不到一刻鐘,他就恢複過來,而且眼睛放亮。
他沖著王寧安,連連抱拳,十分感激。
“聽公一番話,勝讀十年書!光終於明白了,哪怕聖賢之論,也不可盡信,哪怕市井傳言,也有一番道理,該如何取捨,存乎一心!”
“妙!”
王寧安伸出大拇指,“我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君實兄卻是一語道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