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柳雙離笑得如此開心,秦思揚也跟著笑了。想著不久前他還自暴自棄著,好在有柳雙離的堅持,現在情況真在努力下有了起色,他們有了個落腳的地方,不用再像流落街頭的那些窮人一樣受寒受累,真是件幸事。
柳雙離叫過跳過,又喜笑顏開的,向收留他們的老先生連連鞠躬道謝,末了見老先生只是淡笑著沒有動作。她就熱心的拿過毛筆,讓秦思揚研墨,自己則找來一張未沾上墨水和塵土的麻紙,小心的鋪平到桌上,向老先生討好的說道:“我現在就替先生寫字兒,請先生說說,剛才那兩個討厭的傢伙想要先生寫什麼啊?”
“哎!”見問,老先生為難的嘆了口氣,說道,“他們也沒要老夫寫什麼。只是東街巷口賣泥人兒的張大生,有三個月沒交攤租了。他們要我寫張房契,說張大生因交不起攤租費,所以自願以自家老宅相抵。哎,大家都是苦命的人,老夫真不知道要如何下筆去寫這樣的契約,這分明就是在坑張家祖上的老房啊。”
“三個月沒交租金就沒收房子,”柳雙離詫道,“這麼蠻橫,他們是什麼人啊?”
“宋爺和三爺都是城東這一帶的地頭。”老先生說道,“咱住在這裡的人都要受他們的保護。”
“這哪是保護!”柳雙離氣道,“這分明是欺詐,是強盜行為。”
“這是沒法的事,娃兒!”老先生嘆了口氣道。
“那——”柳雙離狠狠的扯著筆頭,“現在,先生還是要寫這個沒天理的房契?”
“不寫又能怎麼辦!”老先生垂下了頭。
此時秦思揚已經把墨研好,好奇的望著有些喪氣的兩人。因為和柳雙離商量過,為了保險起見,在外人面前他都不能說話,裝成是個啞巴。所以秦思揚一直閉口不言,現在研好墨了,他也只伸手拉了拉柳雙離的衣袖。
柳雙離心頭還在為那個該死的契約而煩惱,狠命的把筆頭醺到墨水裡,看著老先生,卻不知下來要如何辦。
“寫吧!”老先生又嘆了口氣,然後目光暗淡的,語氣極其無奈的一字一句念著,讓柳雙離按他說的一字一句錄下那份奪人祖房的房契。
柳雙離很彆扭的把這份契約按老先生說的寫完,在落下最後一筆後,她看也不看一眼的就‘唰’的把信紙拿起,交給了老先生。
“嗯,好漂亮的蠅頭小楷。”老先生看著柳雙離手寫的這份房契,點頭說道,“娃兒的人爽利,字卻很秀氣,剛柔並濟,混然一體,真的不錯!”
柳雙離尷尬的一笑:“先生見笑了。”
老人收起柳雙離寫的契約,看著眼前的孩子,笑道:“老夫叫陳奇清,表字濁之。祖上出過舉人,所以自小就識得點字,到如今也只能以此為生了。在配州這一帶,文書方面老夫也算有點小名氣。可現在一看,論字型,竟是比不上小哥的端正啊。”
柳雙離被這一讚,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說到她的字,當時可是被師父好好修整過的。師父說,武要習得好,定性非常重要,可柳雙離雖為女孩,自小卻非常好動,師父為逼她修習性子,就轉了個道,讓她從字開始練,有一年裡天天把她關在房間三個時辰,什麼也不做,就是在那寫字,直要她把字寫得端正有樣了,才罷休。
因這字,柳雙離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師父,心下一酸,怕著失態,忙衝口向陳奇清老人道:“陳先生,這房契……”
“怎麼?”
“我這麼寫了,是不是在為虎作孽啊?”
陳奇清拍了拍柳雙離的肩膀,嘆道:“娃兒心地耿直是好事,但世事本就不能由人。你是被逼著寫的,是出於無奈,老天爺又怎會怪罪。”
“可……”
“娃兒別再多想了,老天爺都看著呢,它自會明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