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保定的話,不但沒有發火,甚至連神色都沒有變上一變,反是得意之極的連晃著腦袋,繼續怪聲怪氣的說道:“父親大人說得對極了,兒子正是聽了你的話,才把它帶到這來的。你瞧瞧,它不就是一本書嗎,是父親大人你最喜歡的東西。哈哈,這東西放在兒子那裡怎麼看都會顯眼,所以啊,兒子想幹脆不如就放到父親這來。哈哈,也只有放到父親這爛書堆裡它才能不引人注意。父親大人不要氣,哈哈,你想想這麼一來不正好嗎?為了它,兒子以後就會常常來到您這書房來,兒子保證每次來都聽話不惹事,您老不是一向就要我近書本而遠小人嗎?兒子現在如了你的願,你再不用去怪這怪那了,兒子聽話了,常到這來了,你也有了面子,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父親大人該高興才對啊,哈哈。”
那天,聽了二兒子這番自以為是,又著實欠抽的話,他氣得連火都發不出來,只是哼了一聲,甩著臉就出了書房,沒再理會這個讓他失望透了的兒子,也沒去留意過,那本被他的兒子喻為黃金屋的小冊子,最後被收在了什麼地方。
如今回想起來,他總覺得兒子的死和這本外表看著毫不起眼的小冊子,有著莫大的關係。
他的夫人收拾完了二兒子的屋子,東西都已處理完。可她不可能也沒有理由來收拾他的書房。再者,他這個二兒子從不與他的繼母親近,一定不會跟她提起這本小冊子,所以,如果沒有意外,那本那天他看都不願多看一眼的小冊子,一定還在這間書房的某個地方。
他的書房陣設簡單,外間除了書桌椅子及一張供休息的長榻外,就只兩件瓷器擺件,皆是粉彩山水賞花瓶,瓶口極小,不可能藏下那樣一本冊子。外間不可能,而想要一本毫無特色的小冊子藏著輕易不讓發現,最好就是混在裡間那成排書架子上的書堆裡。
這一方法,那天那那不成氣的兒子就已經說過。
陳保定踱步走進裡間,環視了一圈他這不大的書房。
平日會進到這書房的,除了作為主人的他,就只有他身邊負責收拾書房的親隨陳安。
陳安是跟隨他多年的親隨,深得他的信任,是個極謹慎老實的下人,得了他的命令,每日裡除了打掃灰塵,收拾整齊外,從不亂動他的書房,更不可能會從書房裡拿走任何一樣東西。
陳保定想著,慢慢踏步於一排排書架前。
可書房不大,書架子也不算多,卻因為他愛書,也收藏了不少的字畫。書架子不但層多,每層上都累著滿滿的書本字畫。
那樣一本小小的冊子,很容易就淹沒於中,要一本一本的慢慢去翻查,單憑他一個還在病中的老人,絕對是一件很累人的大工程,也不知要找上多少天才能找完?
陳保定長嘆口氣,在屋中來回踱著步,他又上下打量了遍書房,慢慢回想他兒子那時的心態。
想他讀書不多,大部頭的書他根本就不認識,應不會去翻動;而他個子比他和陳安都要高,想要藏得穩又不引他倆去注意,應該會往高處他不常翻看地方去藏;再者他好色卻好不好書,就算藏書,也應該往他喜好的地方去藏。那麼這書房裡,唯一能讓他好色的兒子喜歡的一個地方,只有擺放畫冊的那一排架子了。
畫冊架子處應該是他藏東西的首選!
想到這裡,陳保定幾步走至畫冊架子前,往上幾層細細的翻找了一遍。他不大好畫,放畫冊的架子本就不多,很容易就能找完,果然只翻查了兩下,就在一處人物畫冊下,找到了記憶中二兒子的那個小包裹。
取下包裹慢慢開啟,那本被譽為勝過金山銀山的小冊子,立時出現在他眼前。
轉回書桌前,輕輕翻開小冊子,映入眼中的內容,瞬間就把他定住了。待回過神來,他只覺得雙手不住的顫抖,怎麼都定不下來,幾欲拿不住手中這薄薄的一本冊子。
強壓下心中的驚駭,抖著手又翻看了幾頁,一樣的內容,並不多複雜的記錄,卻讓看到的他如浸身於數九寒冬的冰層之下,直冷入骨髓,直要當場僵凍。
僵凍的過後,醒悟過來的他,突覺眼前一暗,一時站立不穩,直往下跌去。
好在,他是站在書桌前,一手用力撐在桌上,緊閉了雙眼,微仰起頭來,慢慢讓僵硬的身子伏靠在桌子上。
良久,他才從這冰透了的感覺中緩過勁來,又長舒了幾口長氣,他找回了力氣,跌坐在一旁的圈椅內。人一坐下,他就好似連走了幾天幾夜不曾休息一般,全身都動彈不了。
頭卻異常的暈痛,仰身躺靠在椅背上,眼前的事物卻在不停的轉動,怎麼也停不下來。
他老了,確實是老了,已經不中用了!
此前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樣一本毫不起眼的小冊子,裡面記的卻這般的內容。
冊子首頁,開頭就是一句話沒頭沒腦的話:慶陽三年四月七日,江水嘉陵段覆茶藥船三,三四四分成,得銀三千八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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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隔了兩行再無一字。
兩行後又是這一般的兩行字,哪年哪月哪日,在哪覆了什麼船,几几分成,得銀多少。
後面,全是這般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