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沒有辦法站出來。甚至,站出來意味著更大的代價。
一直到鄭成明以這樣暴烈的方式終結性侵者的生命,一直到黃杉助學金的秘密被連根拔起,女孩才有了一點講述的勇氣。
舒浩鵬走了出去,芒芒正好被帶著出來。
她對人說了一圈謝謝表示感激,又對他輕輕鞠了一躬。“我會搬我的東西回學校住。這一段時間,謝謝您的照顧。”
舒浩鵬一隻手搭在門上站著,問:“自己,能行嗎?”
她點頭,“可以。”
“如果之前我們都沒能找到你父親,十號那天,我們會按你說的來布控。”
“好。”
“那天你生日。你來見他嗎?”
鄭雯雯搖搖頭。“不了吧。總會再見面的。”
她大概知道父親的刑期會有多長。到時候,她會去看他的。
期末考試,需要一張足夠漂亮的成績單。
其實經驗老道的舒浩鵬也有些不太清楚,除去那些關鍵的資訊外,女孩的每句言語,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影片裡的女孩,充滿恐懼,害怕魔鬼的侵吞。她反抗唐奕的觸控,拉住窗框尋求庇護,單薄的背影讓人心生保護的願望。她在回宿舍的路上一路狂奔,讓旁觀的人都害怕她下一秒就要踩空了摔倒。
天臺不清多少出自偽裝,多少是自然而然。那個時候,她並沒有這麼冷靜,這麼從容,
但後來,她好像在慢慢地調整自己。
她從《華夏刑法》裡不知道在搜尋什麼蛛絲馬跡,也許是看爸爸的量刑。鄭連說,在她的借書記錄裡找到了這本書,大概是新年那一陣子借來的。當時,她又在看什麼呢?或許是在看如果求助於他們,唐奕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吧。權衡再三,她驚惶地發現告不如不告,便只好繼續順從下去,才有了面板上的那些咬痕。
那些咬痕,在唐奕被殺之後就不再有了。
她以驚人的速度成長,判斷著自己需要信任的人究竟是誰,劃出一個小小的圈子,不再把所有看似安全的都歸為安全的範疇。她理性縝密地分析,看每一步應該下出怎樣的棋,不到萬無一失的時候,不會將自己的底牌一一打出。
她自然也是有所隱瞞的。比如,她在唐奕被害的現場與父親一併跑出監控的範圍內,他們究竟在談些什麼。比如,中午那最後的一通電話,他們進行了怎樣的交流。
但那已經不再重要了。
有些秘密,就讓它們盤踞心底吧。
舒浩鵬點點頭,說:“我讓舒昌幫你把東西送回去。你,好好的,繼續生活。”
女孩鄭重其事地點頭。“我會的。”
鄭雯雯走到公安局外,舒浩鵬站在會議室的視窗看她的背影。她的白衣服在紅磚地的背景上顯得清淡,淺金色的日光肆意地灑在她的頭發和衣衫——她走得快了很多,像是一隻在鋼鐵叢林的縫隙裡行走的小鹿。
純白色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日光依舊。舒浩鵬轉過身,拍了拍已經停止抽噎,但眼裡仍滿是濕潤的芒芒,“行了,起來幹活。不管出了什麼事,日子還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