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抽點煙。要總咳嗽不舒服,別挺著,去醫院看看。”
鄭雯雯拿著手機走出了房間,在樓道上看到夜空裡灰色的雲,大片大片地飄過去。
一樣的雲層覆蓋下,人們生活各異。
此時,少年已經走出南門,坐進爸爸的車後座,順便和副駕駛上的高叔叔打招呼。
車慢慢開到坡上面去,因為路滑,舒隊開的慢,開的小心。
少年覺得很奇怪,複海大學為什麼要建立在這個大坡下面。每每車搖搖晃晃地在冰渣子上開出去時,少年都會有一種遠離深淵的感覺。
他轉過頭,望向越發遠去的、“複海大學”那四個大字。
字跡漸漸變得模糊。
剛剛折騰了半天贊助方和滑雪隊的事情,又猜測不出鄭雯雯情緒低落的原因,舒昌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已經快被消耗幹淨了。他把書包放下來,頭倒向一邊,幾乎不過大腦地回答了一下高叔叔的提問。
“最近在忙什麼?”
“上課,背法條。還有,滑雪社團的一些事情。”
“難背麼?”
“難背,累。每個周還要寫案例分析,好幾千字。還要看法律原典。爸,就是你當初讓我選這專業,社科學部裡面屬我們最累。”
然後舒昌就睡了過去。
高臨聽到少年酣睡的呼吸聲,不由得一笑,對舒隊說:“這麼快,他竟然睡著了。是不是,我提的問題都太無聊了?”
舒隊說:“只能說,看來大學的日子沒那麼輕松。”
舒隊從鏡裡看了看閉著眼睛歪斜著躺倒的兒子,把後車窗留的一條縫隙合上,把前面的縫隙開的大了一點。他說:“白天開會,芒芒他們走訪的結果我還沒來得及看。你要知道點什麼,先簡單跟我說下吧。”
高臨壓低了聲音,為了照顧後座上睡了的少年,也為了話題的隱秘。“我記得的是,外面的傳言,有些應該不太準確。後來芒芒他們幾個去問了一下‘夢裡花開’的經營人和小姐,所謂的‘大批大學生’,其實基本都是幌子,能把高中讀完的,在裡面就算學歷高了。個別幾個大學生,基本都是家庭條件不太好,想要手頭寬裕一點,上學期間被同學帶進了那個行當。結果,陷進去,就出不來了。後來基本也都休了學,覺得自己在大學裡抬不起頭來。”
高臨喃喃地說:“芒芒今天吃晚飯的時候,特地來找我聊。你也知道,她想得多,跟這個行當裡的人接觸了這麼久,刨去自己的身份,竟也覺得那些都是可憐人。價格有門檻,窮的一瓶酒都買不起。地位再高些的,不至於到夜總會裡來談生意。中不溜的,別無選擇。而且,大家玩的花樣讓人聽了就發冷,塞啤酒瓶、鞭笞、奴役……這個産業鏈上,大家各有各的苦處。背後的人獲利最多,卻叫人摸不到蹤跡,出了事拍屁股就逃之夭夭。”
舒隊輕輕嘆了口氣,沒說話。
“又下雪了。”開啟雨刷,舒隊說。“這雪下的可真痛快。”
不是那種撒鹽粒那樣細細碎碎的,而是下的爽快的鵝毛大雪。飄飄然把世界覆上一層來的迅疾的白,甚至讓人覺得不真實,仿若身在幻境。
高臨輕聲說:“還有,今天白天我們接到了匿名舉報信。說張天易在複海公安局長的任上,對‘夢裡花開’做處理的時候,和黃杉集團的人有勾結。”
後座的少年輕輕動了動。
但似乎只是剛剛的姿勢不太舒服,他依然睡得昏沉。
他什麼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