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親和他們的親戚之間聯成一張巨大的社會關系網。如果他能擅加利用現狀,把親戚們仇恨值引向杜盛陽。讓親戚覺得是杜盛陽騙了他們的錢,搶了他們的人,從而凝聚力量同愁敵愾,針對杜盛陽。他自己就能脫身做科研,用成績說話。讓杜盛陽無法繼續針對他。
這樣做法好比走鋼絲。一個不慎,萬劫不複。他打算先睡一覺再好好籌劃。正要開口,請母親離開,母親卻拿走了他放紅紙條的包,取出紙條一張張攤開看。
母親為何要看紙條,不會是真的打算幫他選一個物件,斷了杜家的念想吧。
也對,天下沒有父母會希望自己的親生兒子彼此相戀。
他現在還指望母親幫襯,若是識相,理當順應常理找一個好女孩,結束不倫之戀。
從小到大,他對母親說過太多太多的謊言,多這一次不多,少這一次不少。然而他依然是婉轉地說了實話:“他們都是好女孩。只是不適合我。”
蔣惜夢看著大兒子,一時語塞。她的大兒子永遠是一副知書答禮、溫文爾雅、客觀理智的模樣。所有的痛,所有的傷,憋在心裡,自行吞下。不願給別人添麻煩。
這孩子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是從上小學被接回家那時起,就這麼地懂事,既不撒嬌,亦不提要求,好似被寄養在他們家的孩子一樣,客氣又疏離。
她曾想好好與大兒子談心,可大兒子張口閉口就是爺爺說,老師說,書上說。活像教科書裡走出的模範人物,令人慚愧。她漸漸失去教導這個孩子的信心,兼之公公擬定了一套人才培養計劃,要求他們必須嚴格執行。她心中憤懣,卻不敢反抗。這麼多年來,她從來走進大兒子的內心。從來不敢正視大兒子內心真實的需求。
直到那一天,大兒子在他倆面前一臉冷漠地說自己故意勾引小兒子。她才意識到,這麼多年的怯弱與逃避,是多麼嚴重的錯誤。
她想要彌補自己犯的錯,可大兒子與她心裡有隔閡,她不知該如何消除母子之間這道厚厚的心牆。
當大兒子被逼入絕境,向她求援時,她既震驚、激動、欣喜,亦擔憂、悲傷。多種情緒交織把他的心放在火上炙烤,原本充滿戒備的殼融化了,她看到了自己的心,更看到了一個需要母親保護的孩子。
她把需要賣房的事告訴小兒子,小兒子當既表示“當然要賣房,這房子本來就是哥哥買的。哥哥一直以來扮演懂事的孩子,謙虛的君子,把所有擔子放在自己肩上,這樣實在太累了。現在我也長大了,可以替哥哥分擔很多事。你還記得我曾駕車穿越泥石流過後的危險區域嗎。媽,請你相信我的扛壓能力。我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了。”
蔣惜夢感到由衷的欣慰。她相信只要全家一條心,一定能渡過這件難關。
蔣惜夢清了清嗓子說:“既然你不喜歡他們。媽媽幫你拒絕好了。實在沒有辦法之時,你就跟杜家說,家母不同意這門親事。他們需要的是你的能力,真撕破臉對誰也沒好處。”
“媽……你不必如此。”陶如琢心中一慟:“是我過於急近,才向親戚借錢,這才給他們可趁之機。都是我的錯,怎麼能讓你扮演如此不光彩的角色。”
“有什麼關系。大不了提前過退休生活。而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光明的前程在等待,怎麼能被他們困死。”
“媽……”陶如琢低下頭:“你不必為我做這麼大的犧牲,我一定不會牽聯到阿澤的。其實……我跟他早就分手了。”
“這跟你們分不分手有什麼關系。傻孩子,你以為媽媽是為了弟弟才願意這麼做的嗎。”
陶如琢確實是這麼想的。上小學時,母親就看出他淡漠疏離,不願浪費愛意去溫暖他的心。這麼多年人,母子倆客客氣氣,相敬如賓。
此時看到母親婆娑的淚眼,他才發現自己想錯了。或許,母親是愛他的,是他害怕自己不無被接納,用冷漠理性武裝自己柔軟的心,嚇退了怯弱的母愛。
“媽……你放心,我不會……”話還沒說完,母親突然把他緊緊摟在懷中:“阿琢,這麼多年來,讓你受苦了。我們不該把光耀門楣的重任都壓你的肩膀,逼得你早早學會獨自承擔重責。讓媽媽替你分擔,好嗎。我的孩子。”
“好……”陶如琢哽咽,彷彿從小失散的孩子,終於回歸離開二十多年的家,百感交集,心潮澎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