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中行不記得。
他甚至不記得見過他。
葛孚撂下手,按著大腿,“多少年咯……我們都要死了,老黎才給我打一個電話。”
原來是這樣。
他沒想到,老師會主動給葛孚打電話。
黎永濟在病房看見姚江的第二天上午,歷中行回到醫院,跟老師講了自己即將要去做的事,和他為什麼要做這件事。
他講到他的愛人。
黎永濟沒有對他們的感情發表意見,只給了姚江十六個字的評語——
上善若水,君子不器。隨物化形,不減其誠。
他說:“去吧。實在不行,去找找葛孚。他欠我的,讓他還給你,免得帶進土裡,走不安生。”
“葛老不是應該早就退了麼?”歷中行問。
“衛家那個……三番兩次來看我,為了什麼?不就是看我、和他還有沒有聯系,能不能從我這裡……重新搭上線。”黎永濟說一句歇一會兒,“他的想法,適合放現在……家裡的小輩,生對了時候,正發光發熱哪。”
歷中行點了頭,但黎永濟太瞭解他了。他不會願意代老師受這份情。時隔二十五年,黎永濟第一次主動聯絡了葛孚。
“小歷,老黎既然託我,我絕沒有推辭的道理,但這高鐵啊,我不懂。小趙說搞技術的覺得那裡有水,不適合建站,這怎麼說?”葛孚問他。
“河梁已經聯絡好了地勘專家組,一週內如果能得到許可,隨時啟程,我們可以用報告證明這道阻力並不存在。”歷中行坐直身子,握緊手機。他和嚴廉的百元賭約,今日變成了百億工程的轉折點。
葛孚的目光穿過他的眼睛,遙遙落在他身後,“怎麼不讓你姓黎呢……”
“……比親生的更像親生的孩子。”他喃喃。
像啊,真像。像他弄丟的老友,像曾經的他們。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似黃粱夢。官冗從,落塵籠,自君別後,明月照孤蓬。
“算了。”老人又笑了笑。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他緩緩站起來,向眼前這個年輕人伸出手。
歷中行起身與他交握。
“我等你的好訊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