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斜斜彙入窗上蜿蜒的水跡,外面全然暗了。桌上罩一襲米白色纏枝紋錦布,光暈下如一面玉盤。菜已上齊,祁望落座。
“姚總說臨時有事來不了……那我就在這兒叨擾唐書記一餐了。”小祁原本藉口姚江約他到這裡談産業園的進度,然而還沒聯絡上老闆,唐曲申執意相邀同席,萬難推辭。此刻最後看了一眼手機,放棄掙紮,繼續打探,“您約了哪位?我在這兒,方便嗎?”
只怕是因為多了一個人,對方約的那位遲遲不露面。
“方便方便!哪裡叨擾!”唐曲申搖頭,自顧自拆了筷封,還不忘輕招手,讓侍者也替祁望開封筷子,“說起來,這位還是小姚剛工作時的大功臣,讓她平步青雲的貴人吶!”
小祁聽得犯嘀咕,唐在別人面前這樣叫姚淮,未免顯得倚老賣老,更何況他剛從紀委出來,沒有縮起脖子,反而口氣不小。
“來來來,我們先吃。”說著,首先伸了筷子。前一句把人吹得那麼高,唐的行動上卻看不出半點對待“貴人”的樣子。
兩人吃到一半,人終於來了,小祁不由皺眉。
進來的人四五十歲模樣,衣著款式很老,說是簡陋也不為過。頭發很短,露出青白的頭皮,神態拘謹,除了打招呼的一眼,幾乎不抬頭與人對視。
他剛一坐下,唐曲申說:“老鮑啊,我們洛安還有兩個貧困村摘不了帽。你給講講吧!小姚當年是怎麼在寧省開展工作的。”
北成街公園不算寬闊的車道上,衛昌的座駕緩緩調頭。深蔚枝葉幾乎完全攔截了雨絲,樹下只凝著一團團潮氣,在冷熱交彙的車窗外蒙上白霧。
唐曲申出來,還未與衛家碰過頭。他約在這裡,並不引人注目,但唐剛剛發來訊息,說&c的祁總跟他在廣逸風雅“湊巧”遇到,還邀他同席,這個面現在不好碰。
衛昌讓司機返程,然後調出手機聯系人,翻到首字母y,猶豫片刻,撥了列表第一個人的電話。
“喂?”姚淮接得很快,沒問好沒稱呼,一個語氣詞還裹了兩下,像在吃晚飯。別人接上級電話忙不疊學周公吐哺,她呢,不知是不客氣還是不見外。
衛昌冷著臉:“姚淮,你們兄妹倆還真會支使人。”
“嗯?”對面終於嚼完了,“支使誰啦?關我哥什麼事。”
“你繼續裝。”衛昌不耐道,“跟蹤這種小孩子把戲,有必要嗎?”
“是沒必要——”姚淮忽然笑起來,笑聲隔著霧氣潮氣,又低又輕,仍然精準敲上鼓膜,敲出好大一聲,“可不用這種把戲,衛局長怎麼想得起來聯系我呢?”
衛昌神情一滯,不自覺將貼在耳上的聽筒微抬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