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中行幹咳一聲,說:“算是吧。”
“好的,我等著看美人師母!”李茹握拳,比他還自信。
美人,算是吧;師母……姚江?不不,那家夥可是隻妖精。
歷中行的神色瞬息萬變,最後臉一板:“明天把糧食顆粒統計結果和重量換算結果的分析報告給我。”
李茹呆了:“啊?明天?”
歷中行嚴肅地點頭。
“喔。”李茹乖乖地,心中彈幕狂刷流淚貓貓頭,腹誹她老師臉皮真薄。
沒過多久,歷中行就明白了衛書記所指何事。
先是衛昌發訊息來,試探他和姚江的交情。
歷中行回:衛局長直說吧。無論什麼事,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都會去試試。
對方這才打電話道出原委。
俞省是農業大省,然而今年整個河梁盆地開春晚、降水少,黃河水位低,生産生活用水都大大縮減,莊稼蔬菜生長狀況不如預期,各個市縣的農業技術推廣站紛紛下派技術人員,對農民進行引導,做抗旱防凍、促弱轉壯、防治病害的工作。此前衛昌帶農技專家來新梁,也是為此。
但新梁周邊都是散戶,不好管理,春末仍爆發了大面積病害。農戶虧損很大,無法接受,竟組織起來在農業局門口靜坐,要求市局賠償損失。
這裡面帶頭組織的,正是之前姚江提醒過的老伯,還有他去見過的小姜。
衛昌希望姚江能出面,從中斡旋調解。
歷中行越聽越是一頭霧水。如果說,衛昌言辭間把市局的責任打了五分折扣尚能理解,那麼姚江在這事中的關鍵作用,則讓人大感疑惑——
“姚江當時也只提醒了一下老伯,他能幫你們幹什麼?”他問。
衛昌停頓一下,說:“歷教授有所不知。姚江出身農科院作科所,十年前,是全國範圍內最年輕的高階農藝師,並在體制內擔任過扶貧攻堅手。”
“之前他不僅向老伯指出過病害問題,還詳細講了防治方法。只要他代表局裡承認進行過指導,就能化解我們面臨的絕大部分輿論壓力。至於經濟補償,我們會在事情平息後進行相應的落實——農戶們鬧得越久,我們越是不能按鬧分配,最後只有惡性迴圈,僵持不下。”
“歷教授應該也清楚這裡面的利害關隘,我們現在是被架在火上烤。”
歷中行不自覺地站了起來,往外走。活動板房底部中空,走動起來腳步聲很大,整個箱體都在震動。
他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擰開門,走到浩大的夜幕之下。
遠處黑黝黝的田野廣闊而深茂,田地與裸地模糊成一片,界限不明,盡頭的地平線上,起伏翻湧著牛脊般的丘陵。遺址探方間的燈,顯得如此寥落微小,堪比暗室中的一豆燭光,大海上的幾粒螢火。
他難以想象,姚江十年前可能也曾站在這樣的夜色中,面對這樣的曠野。
並且早在那時,他就已經在一個截然不同的領域,抵達了自己今天所身處的位置及站立的高度。
夏夜的長風浩然奔襲,風行草偃,歷中行望著矮身抖動的荒叢深草,從聽筒那頭的沉默中,敏銳地嗅到了某種諱莫如深的意味。
“你和姚江早就認識,為什麼要透過我請他幫忙?”他問出從一開始就壓在舌面下的問題。
衛昌說:“我和姚江姚淮,曾經一起在扶貧辦工作。他辭職離開,我父親……要負很大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