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徒勞地垂下手,任憑浮木脫手,緩緩地閉了眼,慘叫聲、暴雨聲、滾滾水聲在他耳邊糊成了一鍋粥。
“岐恆山主,萬物有序,天地有道,你殘存的元靈不一定能對抗這場天災,你確定要試嗎?”
長久的沉默中,一個虛弱的聲音浮出水面:“確定。”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悄無聲息地離開,劫後餘生的人們圍在一塊坡地上生火取暖。
一個白裙姑娘從人群后探出腦袋望了望,漫漫夜色裡隨處可及的是斷壁殘垣,再也不見那個冒雨前來的少年郎。
她想,一場暴雨罷了,哪有山主大人說的那麼嚴重啊。又一想,山主大人也只是關心則亂,自己不應該跟他賭氣的,逼得他把天道都說出來了,下次見到還是應該向他賠禮道歉的。
山下暴雨,山上大雪紛飛,萬里冰封。
許煜在漫天冰雪中醒了過來,陽光略微刺眼,晨間的山風冷而凜冽。
雪片溫柔地擦著他的臉滑過,像是留下了一個纏綿的吻。
遠處,熟悉的腳步聲急切而來,人未到聲先至:“許煜!”
許煜身上的衣衫雖早已乾透,凌亂的狼狽樣卻沒隨著水分蒸發,他彈了彈衣袖,強行恢復了翩翩公子模樣。
又隨手化出一把油紙傘,接住了跑來的許意,撐起一口氣扯出笑容:“慢點,大姑娘了怎麼還跟孩子似的。”
許意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歉疚,許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來意,他壓下了心底的酸澀,柔柔地說:“阿意,我說過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我……”
許煜看見她眼神躲閃,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怎麼了?那個書生又出什麼事了?”
暴雨已經停了,劫後餘生的村民也都安置好了,能讓許意放在心上的只有那個文文弱弱的書生了。
半月前許意也是這樣急匆匆的來找他,於是他分出了自己一半的元靈,用來治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書生。
山間的風雪似乎又大了幾分,砸在傘面上擲地有聲。
許意猶猶豫豫地點頭,眼神飄忽著不敢看他:“他......他只顧著救人......然後......”
“走吧。”他把傘交到許意手上,在越來越大的風雪中下了山。
蒼久是許意的心上人。
他不知道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是怎麼進了許意心裡,當然,如果知道的話,也就沒書生什麼事兒了。
一夜之間,歡聲笑語的村落成了一片廢墟,村民在半山腰的小廟裡擠成了一團。
許煜一眼就掃到了人群后裹在破棉絮裡的蒼久。
村民只以為他是隱居山上的隱士,看見他來,自覺地讓出一條路,滿懷希望地望著這位山間隱士。
“大人,能、能救他嗎?”許意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那一刻,他只覺得她溫和的眼神裡湧出了無數溫柔的利刃,把他渾身血肉攪得稀碎。
那個書生竟然有一雙酷似他的眉眼!
許意愛上了一個像他的人,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