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注視得神思恍惚之前,白馨蕊倉皇收回目光,心中卻是一陣竊喜:羽悠竟然自投羅網地坐到了對面那張椅子上,成為她今夜的最後的獵物,也順便為今晚輝煌的占卜歷程做一個完美收官,這簡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欲擒故縱道:“既然能問出這個問題,就證明你對塔羅牌有所瞭解,那麼你更應該知道,大部分的占卜師根本不會去碰這種牌陣。”
“我只是粗淺涉獵,既然你這麼說,那就算了。”羽悠臉上掠過一絲失望神情,淡淡吐出幾個字就要起身。
“等等。”白馨蕊渴望展開牌陣痛快淋漓地為她推算一場,一聽這話,當然心有不甘。不過,這樣心有七竅的古怪女孩,你是無法迫使她做什麼事的,必須讓她心甘情願。
她不緊不慢放出誘餌:“卡巴拉生命樹牌陣我接觸過一兩次。那是猶太教的終極精英知識,以希伯來語口口相傳,只有極少數智者才有機會推演這種大陣法。據說,資質平庸的人研習這種技能,只會耗盡元氣,相當於自殺,如今,這套陣法的古典理論基本上失傳……”
羽悠眼中閃過驚喜和好奇,在她有限的塔羅牌認知中,只知道,卡巴拉生命樹的要旨是,透過十個原質點的逆向上升過程,完成從俗人到完人的修煉,只有用這套牌陣,才能清楚闡釋她想問卜的命題。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能強人所難,沉吟片刻,她淡淡地說:“這是最適合占卜我的牌陣,可惜……”
白馨蕊生怕羽悠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她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急迫,介面道:“沒用過幾次,並不代表不會。如果今天我不出手,十年內你也未必能碰上會推演這套陣法的人。”
此刻,白馨蕊眼前只剩下對面的羽悠和黑絲絨上的塔羅牌,她是她整晚望眼欲穿等待,渴望去參透的那個人。她是威廉唯一追過的女孩,或許也是她通往威廉的舟楫。
“算一下,我的近況是否會被逆轉?”羽悠聲音仍是泠泠如冰。
白馨蕊沒想到羽悠應得這麼痛快,血管裡的血液都要沸騰了。轉瞬間,又用貝齒輕輕咬噬著唇瓣,迷思一層層漫上眼瞳。
這個問題本身太模糊太隱晦,太考驗占卜者的悟性了,於是問道:“可不可以具體些?什麼近況?”
羽悠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占卜者,半天才說了兩個字:“家庭。”
這正是白馨蕊想要了解的,她似乎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想要解碼羽悠的衝動。
“用全套78張牌來算,可好?”羽悠雙手交扣,抵住削尖下頦兒,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女孩。
白馨蕊欣然點頭,此刻,她早已將心中的嫌隙和芥蒂擱置在一旁,一心只想快點兒展開牌陣。
“卡巴拉生命之樹陣形很複雜,而且正向和逆向有截然相反的寓意,所以,請你坐到我這邊來。”白馨蕊輕聲催促著。
羽悠依言走到了桌子的對面,白衣一展,飄然委落,和白馨蕊並排坐在桌子前。
對面十八世紀的雕花古鏡中,映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它在托架上不疾不徐地緩緩轉動,後面是一黑一白兩個少女的絕美容顏。
白馨蕊將78張牌重新歸攏,利索洗牌,羽悠伸手切牌,白馨蕊用四根手指在黑絲絨桌巾上輕輕一捻,將牌推開呈半圈扇面。
羽悠一張一張抽牌,背面朝上遞給白馨蕊。
白馨蕊按照卡巴拉生命樹十個原質點位置,將牌擺成了一棵樹的形狀,而後,從樹根的部位開始起牌。
隨著她將黑絲絨桌巾上的十張牌全部開啟,某種莫名興奮從靈魂深處被召喚了出來,瞬間傳遍身上每一細胞。
“你的牌陣中有五張大牌,五張小牌,正位佔大多數,但是,並沒有絕對優勢。樹根部的這張現狀牌是倒吊人……”白馨蕊眼睛裡冒著熱切的火焰,聲音輕快中帶著喜悅。
羽悠凝視牌面,幽幽開口:“一個人反剪雙手被束縛在木柱上,他不是在受刑法,就是在接受考驗。這種姿勢很難受,很危險,但是,也不得不說是某種平衡,從他這個角度看到的世界一定是不一樣的。他頭頂有一圈光暈,我猜想,那是隱忍而產生的光芒。”
不同的人可以從同一張牌中看出完全迥異的深層內涵,而這些都是貼近自己的人生經歷的。白馨蕊單手支頤靜靜聽完羽悠的話,說道:“這是一張象徵犧牲、順從和慈悲的現狀牌,其中更重要的暗示卻是習得智慧,反省時光。”
“習得智慧,反省時光?”羽悠的臉頰輕輕貼靠在交握的雙手上,她覺得白馨蕊的解讀似乎讓她對心中的迷茫有所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