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秒的對峙,天空中滾過隆隆的雷聲,雨在漆黑夜空與方寸天台之間密織起一張巨大的網。
毫無預兆地,白馨蕊瘋狂地摔了辰辰兩記耳光,然後,就開始用盡全身力氣踢打他,她的動作太大太劇烈,令辰辰感到害怕,他死死扳住她的肩膀,擔心自己稍一躲閃反抗,兩個人都會從樓上摔下去。
他不敢亂動,只是睜大眼睛看著她,任由她對自己拳打腳踢。
忽然,辰辰感到身上的拳腳輕了,白馨蕊的身體驟然往後傾覆,姿勢優美得如同芭蕾舞者下腰,眼看半個身體已經探到樓外。
辰辰一把拽住白馨蕊的胳膊,恰好阻止了她身體的下落,她卻像個傀儡娃娃般沒有了生息。
他一手攬住她的不盈一握的腰,另一隻手臂從她雙腿下穿過,一把將她從地上抱起來。
來不及撿拾飄蕩在天台頂上的雨傘,他抱著白馨蕊朝通往樓道的大門走去。
雨勢漸漸小了,白茫茫的雨幕中,天台上又變得空無一人,只有一隻銀色的長笛靜靜躺在渾濁的雨水中,旁邊是一把翻過來的墨 藍色大傘,像一朵綻開的花,被風從天台這一邊推到那一邊……
這個週一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個週一,因為今天,辰辰要參加學生會的選舉,然而,現在,他的狀態並不怎麼理想。
前天夜裡,他將昏迷的白馨蕊背到弗森小姐的診所後,後者就被診斷為發燒,當晚就留在醫務室隔離觀察了。
“查理,你看上去也不太好,現在雖然沒有發燒,可保不齊也會生病,這裡有五張病床,你要不要也留下觀察一下?”弗森小姐看著筋疲力盡的辰辰問道。
辰辰連忙搖頭,道:“剛才,你給斯黛拉服下的感冒藥,我能不能拿走一些,如果我有了症狀,可以自己服用。”
“當然可以。這種是抗病毒的,這個藥是治感冒的,會有輕微嗜睡反應。”
弗森小姐把藥遞給辰辰,他道了聲謝謝,一溜煙兒跑出了診所。
只聽弗森小姐的聲音在身後喊著:“回去記得把溼衣服換下來。”
***
初審之後,威廉從隔離室搬進了拘留所的小牢房,與他同屋的還有另外三個人,他們和他都有著相同的身份——嫌疑人。
被正式羈押的第一天,威廉已經有48小時水米未進,人虛弱得要死。
他從律師那裡得知,下次開庭審判的日子還不確定,從羈押後的第二個月到兩年之內都有可能,威廉立時感到一陣絕望。
他剛被送進自己的牢房,就開始不停地嘔吐,胃裡沒有東西,嘔出來的都是胃液和膽汁。
住在威廉下鋪的白人老爺爺試圖勸說他喝一些水,他卻緊閉乾裂的雙唇一言不發。
“別勸了,沒用的,他可能這裡有問題。”對面床的臺灣人指了指腦袋說:“但願他不要死在這間牢房裡,不吉利。”
老爺爺和另一位比威廉大不了多少的墨西哥小哥拗不過臺灣人,一番爭執後索性叫來了獄警。
於是,威廉當即被轉移到拘留所的醫務站,醫生判斷威廉需要留在那裡一段時間,接受身體和心理方面的康復治療。
躺在四白落地的病房中,威廉流著眼淚想,就這樣死了算了。
他拔掉手上的輸液針頭,拒絕進食,然而,換來的卻是被穿上一種叫“拘束衣”的東西捆縛住手腳。
在意識處於半清醒半昏迷狀態之時,醫生、護士和心理輔導師,甚至還有他的律師輪流過來看他,大抵是因為,拘留所裡的一個重要原則就是要確保嫌疑人活著。
他們看上去很關心威廉的身體狀況,然而,誰也無法體會威廉的心情,對於現在的他來講,活著這件事本身才是最令他煎熬痛苦的。
威廉的情況稍一穩定,心理輔導師就大半天大半天地坐在他床邊,誦經般喋喋不休地對他進行安慰和心理疏導,並在話裡話外警告他,一旦被確定有自殺傾向,他將不得不和更特殊的那一類嫌疑人關到一起,並接受更加嚴格的行動限制。
他當然明白,所謂“更特殊的那一類嫌疑人”,指的是什麼,多半是精神方面有問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