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悠重新凝視牌面,囈語般地輕輕吐出一字一句:“她很安靜,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或許全知的智慧已讓她超越了世俗的悲喜。她身處黑白兩色石柱之間,看似平靜的外表下,蘊藏著矛盾,湧動著波瀾。她的內心不快樂,那是因為她等待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她慢慢學會了在等待中內省,因為,這是她唯一能做的,而等待的結果卻不由她控制,儘管她貴為女教皇……嗯,還有,最權威的歷史書上從來沒提供國關於某位女教皇的史料,這代表著,這種特殊而純粹的人,本來就不曾生活在這個充滿汙濁的現實世界裡。”
問卜者的輔助解讀,塔羅牌曖昧不名的答案有了更清晰的指向性,白馨蕊微不可查地頷首,嘗試著去參透與羽悠命運相關聯的天機。
“衝突位上的月亮代表什麼呢?”只看了下一張牌,羽悠立刻顯得心神紛亂。
“謊言,巨大的謊言。其中隱含著迷惑、恐懼、動搖、欺騙、動盪的愛、逃避,還有猶豫。”白馨蕊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詞,然而,這正是她看到月亮後的感受。
“我覺得不安,牌面上的情景似乎在電影裡見過,月圓之夜狼人重現變回狼身……”羽悠素來鮮少表達自己的好惡,她不習慣表達不客觀的東西,然而,這次,她卻打破了自己的習慣。
“這張牌出現在你的衝突位,映照出了你的內心。如果你的生命中經歷過什麼重大變故,白天你或許還可以理性地應對,到了夜晚,恐懼、悲傷、迷惑甚至是憤怒,就會像洶湧的激流沖毀你內心的堤壩……”
白馨蕊將月亮牌舉到羽悠面前,說:“看進去,將自己融化在畫面中,你是否聽到了湍急的流水聲?河的彼岸是什麼?還有那兩座高塔,他們連線的究竟是永恆的天堂還是邪惡的地獄?”
羽悠兩道修長的眉斂了起來,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眼前出現了一幅資訊量很大的流動畫面,過去種種回憶的片段在畫面中交織出現,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花田、打翻的油畫顏料、巨大的時鐘、父親高大的背影、媽媽莫測的面龐……
她下意識地躲避著,垂下眼簾不想去看那畫面。
“如果,我告訴你這些都是杯弓蛇影,都是虛妄呢?你知道Lunacy(月夜夢遊症、精神失常)這個詞就是來源於月亮(Luna)……”
白馨蕊說到一半忽然緘口不言,她發現羽悠身體在微微地顫抖,這種顫抖並不是由於受到外部寒冷的侵襲,而是來自身體內部。
她憂傷的側顏一半在燈光下,另一半在燈影中,頸間的那枚璀璨的獨鑽吊墜,隨著身體的顫抖流轉出幽藍火彩,映上女孩暗豔眸色,明暗交錯中的她孤冷無助,弱不勝衣。
似乎是被身旁女孩的情緒感染了,恍惚間,白馨蕊有種錯覺,她不是在為羽悠卜算,而是在卜算自己的命運。
內室的古老掛鐘敲響了十二下,兩人疲憊的目光落到後面僅剩的四張牌上。
從牌面看,機會原質點上的權杖騎士顯然是來自外力的幫助,智慧位置上出現了會製造奇蹟的魔術師,創造位上聖盃七暗示出心靈的成長,而卡巴拉生命樹樹冠最高處象徵最高理念的位置上,是一個正位的世界——完美的新世界。
透過解讀之前的牌,再來看置於後端的四張牌,它們每一張所指出方向已經能看得很清楚,至此,白馨蕊心中對羽悠占卜的題目已然有了終極答案。
她承認,對於坐在自己身旁的羽悠而言,她不是一個恪盡職守的占卜者,因為,對於這幅牌,她們的訴求本就不同。
羽悠想要追問的只是那個終極的答案,白馨蕊卻像捕獲了一條罕見美人魚的科學家,並不關心她是否還能游回大海,而是急於將她解構,無論手術刀下是多麼痛徹心扉的血腥畫面,她也要從這具神奇的軀殼中,尋到她潛藏的那枚叫做靈魂東西。
“後面的這些牌,的確比之前的牌有趣很多。”白馨蕊說話時,瞥了一眼身邊的羽悠,她似乎仍陷落在內心的困惑中苦苦掙扎。
“不過,如果我們僅僅解析這是個原質點,就未免捨本逐末,辜負了卡巴拉生命樹真正的意義 ……”白馨蕊故弄玄虛。
白馨蕊拿起金色小權杖,指著生命樹的形態,說道:“卡巴拉生命樹中包含的三根支柱,四個世界,二十二條路徑。十個質點會在每個世界中交匯成不同的關係,它們在二十二條路徑上關聯作用,構成了生命複雜的形態。最玄妙的是,這棵樹是有生命的,因為,在它的內部可以獨立形成數不清的新牌陣,這才是解牌的關鍵所在……”
羽悠明白,這棵樹裡蘊藏著海量的資訊:未來的種子深埋在過去,過去的行為,導致了現在的狀況,而你現在做的事情,將會影響你的未來的發展……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最大限度地模擬了人生的真實,洩露了上天的機密。
白馨蕊頓了一下,繼續說:“然而,比這些更為重要的是你,你是故事的主體,也是故事發展的決定因素,你需要給我更多的資訊,就能預測出最貼近事實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