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暗事
接上話。兩人俯首看向銅盆,燃炭發紅,忽明忽滅。
喬雲雲輕道:“我同魏公公說,日後他再叫,我也不來了。他問我為甚。我說,蕭大人出三十銀子包錢包了我,不許我再接客了。他還有些不信,使了小公公把媽媽叫到府裡,媽媽先還瞞著,捱了幾板子才吐露實情。魏公公十分惱怒,我說,‘我聽他還說了些話,算罷,還是不說罷,你們素來交好,不必為我一個娼妓傷了和氣,心生罅隙。’他說,‘你不說,我反要打你板子。’我說,‘蕭大人看到我鞭傷,問哪來的,我不肯說’,他說,‘不說我也曉得,魏公公抽的,有怪癖的老騸驢,我現要用他,奈他不得,待事成了,我呈奏皇上治他的罪。’魏公公聽了,又氣又恨,大罵,‘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當他道貌岸然是個人,他倒處處想我死。’我說,‘我問蕭大人待甚麼事成了,他不肯答。’魏公公說,‘奎元樓僉商會。’我怕他生疑,不敢再多問了。”
魏寅道:“怎不與我說,就自作主張?你自詡貂蟬,他倆非董卓呂布,一個宦官,一個重臣,原就利益互動,沆瀣一氣,斷不會為你撕破臉面,更甚者,吾朝律法對官吏宿娼有明令,輕杖責,重者罷官且不再敘用,你知他倆隱秘太多,以其陰狠稟性,除你指日可待。”
喬雲雲道:“我知曉!”
魏寅問:“既知為何還要以身犯險?”
喬雲雲淚目道:“你一直說,要等,要忍耐,時機還未到,我皆聽你的,可這一等,一忍耐,就是數年。我不要再聽你得了,縱然是個死,我一條賤命,何以為懼!”
魏寅無言以對,半晌後道:“皆是我的錯。”
喬雲雲揩帕拭淚,平靜心緒,說道:“你又何錯之有,我們都沒錯。只是天道不公,奸臣弄權罷了。”她又問:“蕭肅康、魏泰所提的事兒,到底是甚麼?”
魏寅道:“太廟皇寺的燈油,將改用山茶油,需指定採買僉商,二十日在奎元樓,有幾家商戶爭奪採買權,以魏泰為主,徐炳正、謝京附從,在商戶中擇選其一,給予採油重任。”
喬雲雲問:“哪幾家商戶?可有名目了?”魏寅道:“蕭府五爺蕭任遊的薪火莊,燈油商李啟的啟記燈油鋪,西城南百門油鋪,木頭商周守禮的木材鋪,秦重的秦家油鋪。”
喬雲雲聽後,難掩失望道:“除薪火莊最有盛名,旁的皆從未聽說過,蕭家看來勢在必得。”
魏寅只是吃茶,沉默會兒,喬雲雲嘆息一聲:“原還寄望蕭雲彰,他卻死了。”
魏寅道:“他之死頗蹊蹺,或許還活著。”
喬雲雲問:“官府走過的,還怎麼蹊蹺?還能活著?”
魏寅道:“我正在查。到那日你前往旁觀。”
喬雲雲問:“與我有何幹系。”
魏寅道:“就算燈油採買權,終落蕭家,你往那兒一坐,讓魏泰想起蕭肅康的話,心中生刺,眼底釘釘,也是好的。”喬雲雲應諾,兩人又說了會話,魏寅才離去,不在話下。
且說福安回蕭府,往書房來,不見有人,問站在凳上點燈籠的蕭勤:“老爺哪去了?”
蕭勤道:“老爺前時命蕭逸備轎,與郭先生出府吃酒去了。哥,替我穩穩凳子腿,搖晃晃的,摔下來可疼。”
福安替他掌凳道:“你這點出息。”
蕭勤點亮燈籠,跳下來謝過。福安問:“蕭貴哩?”
蕭勤道:“惠春姐姐來尋過他,老太太要見哩。”福安聽進心裡,走出書房,往老太太院子去,走近門首,門半掩,輕推開,往內張望,安靜靜的,無半個人影,他有些納罕,走到遊廊,看房外窗寮處,惠春、雪鸞、玉翠及紅玉圍簇在那偷聽。
福安拍了記雪鸞肩膀,雪鸞唬得回頭,罵道:“你個冒失鬼,來做甚,賊眉鼠眼準沒好事兒。”
福安道:“我尋蕭貴哩,遍尋不著,過來看看。”
雪鸞朝窗寮內呶呶嘴:“在裡頭哩。”
惠春道:“我往房門前守著去,若哪個主子來,好歹有個招呼人。”說完走了。
福安佔據她的位兒,湊耳細聽,聽老太太問:“你到了磚窯,沒向窯役說明身份?你是京城國公府蕭家的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