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雪途
接上話。林嬋因蕭乾未僱得馬車,被困雪地,一時寸步難行,正盤算往觀音廟暫宿,前時離去的魏寅,竟又折返回來,招她到簾前,說道:“我送你去椿樹衚衕。”
林嬋婉拒:“謝過大人好意,大人乃錦衣衛千戶,秩品五品,我不過商戶之妻,地位低等,不說男女大妨,官商同車已為律法所禁,如何敢譖越。”
魏寅暗忖,她端端正正行萬福,態度不卑也不亢,不愧是前詹事的女兒。說道:“你亡夫牽扯一樁舊案,我若是問案,便不受律法約束。”
林嬋道:“既然大人問案,我豈能推脫。”由小眉扶進車裡,小眉同坐,蕭乾在外,車夫揚鞭趕馬,軲轆聲響,直沖夜幕雪中。
魏寅自吃茶,肆無忌憚打量林嬋,確比舊年再見,新添媚色,先前哭過,眼梢描紅,楚楚可憐之姿,愈顯動人。
林嬋被他看得心底不自在,蹙眉問:“大人盡看我做甚,不是要問案麼?”
魏寅道:“你今日往順天府認屍,真認出那是你夫蕭雲彰?”
林嬋道:“這還能做假不成?”
魏寅道:“人死如燈滅,不幾天面目全非,蕭雲彰溺亡撈起,運屍回京,已有不少時日,雖天寒地凍易保藏,但還能認出是他,實難可信。”
林嬋道:“外人難認出可諒,但如我這般,與他朝夕共室、同床共枕一年載,就算他只剩一根骨頭,我亦能有所感應。”
魏寅道:“紅口白牙,皆是鬼話,你看我可信。”
林嬋道:“字字肺腑,大人愛信不信。”魏寅淡笑。
林嬋問:“大人說我亡夫牽扯舊案,不知指得哪樁?”
魏寅道:“十三年前白塔寺燈油案,你可知?”
林嬋回道:“略有耳聞。”便不再多話,小眉覺得冷,抱住她取暖。魏寅自顧捂了手爐,暖烘烘地,閉目養神,似昏沉欲睡,車內寂靜無聲,簾外風雪唰唰,沒個歇止。
轉至蕭府九房院門前,福安等幾露天冒雪站著,凍得攏袖跺腳,鼻涕肆流。
薛忠怨連連道:“這要命的營生,爺一點也不管我們死活,明早一排屍躺著,讓他們有心過年。”
薛全道:“和那鬼丫頭作伴,每晚在園裡晃蕩,嚇死一個是一個。”眾人都笑了。
福安笑道:“廢話少說,想想怎麼保命。”
薛誠扒門縫往裡看。薛忠問:“看到甚麼?”
薛誠道:“房裡燈亮著,劉媽端了盆出來潑水,九奶奶應是梳洗過,準備安寢。”
薛全嘆氣道:“她裡面薰香暖爐熱被衾,我等冰天寒地薄衣裳。”
薛忠道:“既然九奶奶歇下了,想必不會亂走動,我們也回去睡,明兒早些過來。”
蕭逸道:“不妥,萬一出事,依大爺的脾性,你們不過挨頓板子,我和福安死路一條。”正商量對策,忽見一人打著傘走來,近了才認出是惠春,薛忠問:“你來做甚?”
惠春道:“小眉到廚房說,奶奶想吃白糖鵝油糕,她等不及先走了,我給送來。”瞟見福安,在和蕭逸低語。
她問:“你們在這做甚?”
蕭逸接過食盒,說道:“你趕緊回罷,這熱糕我們替你遞進去。”惠春只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