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林喻之怔怔地望著陽臺的方向,突然覺得這個場景很不真實。
他和周時也在自己租住的房間裡擁抱。
而這段對話更不真實。
父親明明明年春天就要出獄了。
“你說,人怎麼能這麼脆弱呢。”他喃喃地說,“還是說,這就叫天譴,就像四年前的那把火。”
周時也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了過來,林喻之感覺得到他的心跳,甚至能感覺到他微微顫抖的呼吸。
“可是,為什麼宋憶武沒有被老天爺帶走呢?”他突然抬起頭看著周時也,聲音也抬高了,“過不了幾年,他就要出來了。你說,老天爺是在懲罰我爸,還是在懲罰我?”
不待周時也回答,他又垂下眼,自言自語似的說:“一定是在懲罰我。我做錯了。我有好多事情都做錯了。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周時也是沒錯的。
可事情走到這一步,一定有人錯了。
林喻之肯定地想。
“林喻之,”周時也扣住他的肩膀,沉聲打斷道,“別說這種……”
“你知道我爸出事的時候我在幹什麼嗎?”林喻之像沒聽到一樣,語速很快地繼續,“我在酒店房間裡看著你,還天真地想,等我爸出來了,我們三個,我們三個……”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頓了一下,緊繃的肩膀也隨即塌了下去:“也許可以見一面。”
可那個想象中的畫面,已經永遠不可能成真了。
他垂下腦袋,低聲說:“別讓我一錯再錯了。放手吧,周時也。”
周時也不再說話了。
林喻之推了他一把,卻沒能把人推開,下一秒,周時也弓起後背,把臉埋進了他的頸窩。
林喻之的身上還殘留著墓園的紙灰味。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周時也啞聲說。
林喻之疲憊道:“我不關心你做了什麼夢。”
“我夢見……”
周時也話說一半,卻遲遲不再繼續,只是把林喻之的肩膀捏得很痛。林喻之愣了愣,抬起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臉。
微涼的液體沾濕了他的指尖。
彷彿再一次陷入夢魘,周時也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
昨天夜裡,準確地說是今天清晨,他再一次夢見了羅韻蘭。母親還是記憶中最美的模樣,她把睡夢中的周時也輕聲喚醒,將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色塑膠袋交到了他的手上。
周時也呆滯地望著手中的東西,再抬頭的時候,眼前人早已變了模樣。
“我夢見……”他深吸一口氣,虛脫的顫音悶在林喻之潮濕的頸間,“你給了我三千七百三十二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