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聊下去遲早露餡,林喻之連忙搖頭擺手:“別瞎說,是你想太多了。”
與葉青青匆忙分別後,他在腦袋裡反複回味著剛才的對話,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摸著良心說,周時也並不是一個糟糕的戀愛物件。他雖然性格冷淡,但是情緒穩定。雖然說得少,但是做得多。上次吊扇壞掉,林喻之還沒來得及找宿管,周時也借了臺梯子,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
唯有一點令林喻之很不適應——周時也的邊界感太強了。每週五晚上他都會離開廠區,直到深夜才會回來。林喻之出於好奇問過一次,他只說自己是進城辦事,至於辦什麼事,卻諱莫如深。
今天又是周時也進城辦事的日子。
想到這裡,林喻之的腳步又拖沓起來。他挪著步子走回宿舍,卻在開啟宿舍門的一瞬間愣住了。
“馬叔叔?”
話音還未落,林喻之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做賊心虛地往走廊裡左右看看,直到確認沒人聽到,這才向前跨了一大步,把門緊緊合上。
“你怎麼來了。”他朝周時也的床鋪瞟了一眼——還好周時也手腳勤快,今早換了床單。他暗暗鬆了口氣,嘟囔著說:“都跟你們說了,我不想讓大家知道我是誰,你來這裡不是拆我臺嗎?”
宿舍唯一的一臺書桌前有一把椅子,但馬俊沒有坐,他站在陽臺門口,沖林喻之溫和地笑了笑:“林總這段時間實在太忙,抽不出身,他讓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麼需要。”
“我挺好的。”林喻之邊往洗手間走邊說,“什麼都不需要。”
馬俊跟著他走進陽臺,見他沒什麼耐心與自己寒暄,便直接切入正題:“去新廠區參觀學習的事,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什麼都不用準備,帶上幾件衣服就行。生活用品什麼的,那邊都有現成的。”
林喻之擰開了水龍頭。
早在一週前,馬秘書就把去新廠區的行程發給了他,但他一直假裝沒看見。
沒想到馬秘書竟會直接找上門來。
“我跟我爸說過了。”他在唰唰的水流聲中果決地說,“我不去。”
他囫圇洗了一把臉,又走回屋內,習慣性地想往周時也的床上坐,好在及時反應過來,多走了兩步,坐在了對面的空床位上。
馬俊跟著他走了回來。
廠裡的工人流動性太大,周時也剛進廠的時候,他和林牧為都不知情。但沒過多久,他在車間主管提交上來的表彰名單中看到了周時也這個名字。這名字隱約有些印象,他去調查了周時也的家庭背景,終於確認,他就是曾在廠裡跳樓身亡的那個女工的親生兒子。
但他們誰都沒有把這個明顯別有用心的年輕人放在心上。
直到林喻之住進這間宿舍。
“喻之。這麼多年你一直叫我馬叔叔,那叔叔今天跟你講幾句心裡話。”馬俊把書桌前的那把椅子拉出來,坐下,語速不疾不徐,“進廠這個事,林總從來沒有強迫過你。他知道現在很多廠二代都不願意接手家裡的廠子,他也不想讓你吃這個苦。”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但這些話他不會對你說,我得替他說。林總年紀大了,他年輕時拼了命打拼出來的事業,最後得有個人來接班。你和宋家的小少爺不一樣,他畢竟有個大他十二歲的哥哥,他想怎麼玩都行。”他看著林喻之,語重心長地說,“但你不一樣,你是林總唯一的兒子。”
宋憶文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兄弟倆不僅年齡差得多,性格更是天差地別。但也多虧了精明強幹的宋憶武,宋憶文才能沒心沒肺地當個富二代紈絝。馬俊說的這些話林喻之全都明白。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一輩子在父親的廠子裡當一個普通工人。
況且,既然決定與周時也認真交往,那自己的真實身份總歸是要向周時也坦白的。
他想了想,說:“這裡的工友都很照顧我,你們得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請他們吃個飯,道個別,表達一下我的感謝。他們遲早會知道我是誰,和基層員工搞好關系,在他們心裡留個好印象,也是為了我自己好。”
他這個理由合情合理,馬俊不好再說什麼,只點了下頭,催促道:“那就盡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