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碰。
彷彿那處傷口還在流血,還會疼痛似的。
頓在半空的手繼續前伸,環住了周時也的背。可他不知道這個擁抱是在安慰周時也,還是在安慰胸口悶痛的自己。
“當時,你一定傷得很重吧。”林喻之啞聲問。
“還算幸運。”周時也語氣淡淡,“如果那一刀砍到的是耳朵,臉,或者脖子,我的人生大概會徹底改變,或者直接結束。”
這樣的事情林喻之只在新聞和電視節目裡見到過。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什麼樣的男人會沖自己的老婆和兒子動拳揮刀。他從周時也懷裡抬起頭,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你們沒有報警嗎?”
周時也說:“報了。”
“然後呢?”
“他在拘留所裡蹲了十幾天。”
“就這樣?”林喻之出離憤怒,嚷出了聲。但顧慮到宿舍的隔音,他又立刻把嗓門壓低了一點:“他這和殺人未遂有什麼區別?他應該坐牢!”
周時也勾起一點嘴角,但笑得有些勉強。來九5二依六呤二八三蹲新篇
和他想的一樣,林喻之是張沒有被玷汙過的白紙,他對這個世界仍然心懷希冀,他相信邪惡會被擊敗,相信世間存在最樸素的絕對正義。
“我當時在醫院,不知道他在派出所裡幹了什麼。不過應該還是那老幾樣吧。下跪,磕頭,求饒,寫保證書。”覆在背上的那隻手漸漸攥成了拳,周時也靜了幾秒,繼續道,“但是,這件事終於讓我媽下定了決心。她決心離開我爸。”
林喻之眼睛一亮:“她決定離婚了?”
周時也搖搖頭,被他的天真逗笑了。
“我爸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同意離婚?放走了我媽,誰來伺候他,誰來掙錢給他花?”他的眼神驀地陰沉下來,冷冷地說,“那個人渣,不會離婚的。”
他這篤定的語氣令林喻之不寒而慄。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自己曾看過的那些社會新聞——男方在離婚糾紛中糾纏女方,甚至將女方殘忍殺害。這樣的惡性事件如今在網路上算不上什麼新鮮事,看得多了,他連細節都懶得看就直接劃向下一條。
苦難只有降臨在自己眼前,痛才真實。
他不知道周時也的母親提出離婚會遭遇什麼,但他知道,一無所有的人,走投無路的時候將毫無顧忌。
林喻之哽住了喉嚨。
與周時也相比,他這二十三年過得實在是順風順水。林牧為將他保護在自己的臂膀下,給了他衣食無憂又逍遙自在的生活,從沒有讓他獨自直面過任何苦難。他曾經有過的那些少年愁緒在周時也的過往面前不值一提。
他把臉埋回周時也的胸口,能感覺到周時也刻意拉長了呼吸,彷彿有什麼正在他的胸中膨脹,以至於每一次呼吸都要竭力壓抑。
“我媽後來一直很愧疚。她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我,讓我生活在了一個隨時有可能陷入危險的家庭環境裡。於是,她做了一個能夠同時保護我們彼此的決定。”
周時也閉上眼睛,在這裡停頓了很久。
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語氣很淡,但聲音很啞。
“初中一年級,我開始住校。那年秋天,她去外地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