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立刻旌旗高立,鼓樂大作,文臣武將,諸部酋首、八千伴駕勇士,近萬牧民開始彙集,人海如波濤起伏,都把目光投向了正登上乘輿的張鉊。
耶律德光二子耶律璟和耶律罨撒葛在乘輿前,以手牽乘輿座駕為導引,車隊緩緩向狼居胥山而去。
行到狼居胥山東南一個小土包上,張鉊走下乘輿,按漢地規矩,燔柴祭祀昊天上帝,隨後帶諸臣工、兵將一千五百人等狼居胥上。
在狼居胥山上,李存惠與曹延嗣,早已築好了廣五丈,高九尺,四面出陛的登封壇。
張鉊登上登封壇,親手將記錄張周曆代家譜的玉碟書埋藏在臺下,並誦讀由李昉起草的祭天文。
這一套工作做完,周圍文臣武將三呼萬歲,對張鉊行三跪九叩大禮,張鉊則彎腰過膝以空首禮還之。
這樣的場合,少不了要發表一番演說,這在歷代封禪中是沒有的,但張鉊封禪的目的,就是要提振人心士氣,延續漢唐以來的政策,自然要破格。
“這是先漢冠軍侯封禪之地,昔日他在這裡擊破匈奴,使漠南再無王庭,豐功偉績,為後人稱頌千年。
吾相信,再有千年,冠軍侯的事蹟,也照樣會被萬民稱頌。
自上古時起,戎狄胡虜,就是我中原華夏之民的腹心大患。
兩漢治邊患,以強對強,以暴制暴數百年,殺的匈奴不敢南顧。
但終漢四百年,並不能說,就此解決了北地邊患。此法,譬如上古治水時的堵塞之法,終不能解決問題。
等到大唐,太宗文皇帝有鑑於兩漢故事,以極大的胸襟,承八方來朝的雄風,改兩漢單純以暴制暴之法,視胡漢如一。
但最後諸君都知道,這塞外人中,雖有契必何力、李光弼那樣的忠臣,也有安史二賊那樣的悖逆兇殘之輩。
此法譬如大禹治水之疏,只可惜胡虜反覆遠勝洪水漲落,是以終是功敗垂成。
及至今日,想來諸位心裡都有一個疑問,那就是以暴制暴的堵,行不通,兼包並蓄,視之如一的疏,也不行。
這天下,到底要如何解決這個難題?解決匈奴之後有突厥,終是延綿不斷的問題。
今日我等封與狼居胥,可誰知道若干年後,就在此山南北會出現何等種族,再給我們的子孫,帶去無盡的麻煩。”
張鉊的話,引起了漢地文臣武將的沉思,但是在他右邊的一片草原大都護、高原宣慰使、松漠都護,臉色就不是很好了,更有些忐忑。
於是,說道這裡,張鉊話鋒一轉,看著這些非漢人,有些感同身受的說道。
“草原上的百姓,也是要吃飯的,他們也想和漢人一樣,過好日子,朕心裡是清楚的。
這呼呼北風,九月就開始吹,一吹就是六七個月,凍死了牛羊,凍死了百姓,苦寒如此,猶如地獄,百姓們自然想要尋一好地方過日子。”
一眾大都護、都護紛紛應和,乃蠻萬戶大都護阿羅闍更是含著眼淚說道。
“無上天果然是知道咱們的。草原上只能放牧,稍有天災就活不下去。這數以十萬、百萬計的百姓為了口吃的,就只能做些腌臢事,實在是苦的沒法了。”
張鉊揮了揮手,讓阿羅闍起來,隨後再看著一眾漢臣說道。
“而這就註定,不管是堵還是疏,都解決不了問題,用堵不可能將草原百姓殺光,用疏,也不可能全部感召。
想過好日子的草原百姓總要南下,雖然但咱們打他們,殺他們,都是應該的,誰家來了山賊土匪不打。
可是這樣解決不了問題,只要他們沒吃的,總會南下。
然後,就又是一個漢唐迴圈,又是一個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