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張昭頓了一下,本來羊肉肯定是沒有這些人份的,但張昭看了看他們瘦骨嶙峋的身體和一些都快餓出大頭的幼童,心中頓覺萬分不忍。
他回頭對著郭天策說道:“讓伙伕們再抬一桶羊肉湯來,羊肉要燉得爛爛的,多放一點點鹽。”
人群愣愣地看著張昭。他們本來做好了引頸就戮的準備,但沒想到有人會給他們東西吃,所有人都將信將疑,沒人敢回話,也沒人敢動。
韓七娘子聽見有吃的,又被剛剛兩個孩子一頓哭得心酸不已,於是她一咬牙站了起來。
“這位官人不殺我等嗎?莫不是讓我們吃飽了好上路?”
張昭還沒怎麼樣,旁邊的郭天策不樂意了,他上前一步戟指韓七娘子怒道。
“這位娘子好生不會說話,你面前的是檢校司空、河西節度是張公,張公憐憫爾等,贈爾吃食,怎敢將好心當做驢肝肺?”
韓七娘子聽完悽然一笑,“那聽這位官人所說,今日反倒是見著不殺人的官軍了,天下間若有這等官軍,我們何以家破人亡?”
這話就有點兒膈應人了,張昭看著這個眼神淒涼,狀若瘋癲的瘦女子,本想斥責幾句,但想著這女子恐怕是家人至親被戮,以致有些瘋癲了。
想到這,張昭心裡又有幾分不忍,他努力把聲音放柔和了幾分,輕輕說道。
“我等是從河西來的歸義軍,並非洗劫邠州的賊軍,某奉朝廷詔命,專討逆賊,你們不要生疑,安心吃飯就是。”
說完,張昭也沒有多呆,而是轉身去安排大軍駐紮等事情了。
有了食物,韓七娘子等涇州百姓臉上,總算是多了幾分生氣,他們狼吞虎嚥的就在河邊開始進食。
韓七娘子將酥脆的胡餅掰成小塊兒,配合著羊湯和粟米粥,慢慢的喂著一兒一女,心裡對遠處那個河西節度是張公,有了幾分好奇。
難道這世上,還真有不殺戮、不擄掠的仁義之師?
她想了想,把孩子拜託身邊的老嫗照顧以後,站起身來在眾人擔憂的眼神中,往張昭那邊走去。
張昭也正在準備吃點東西,這時候就聽見了身後傳來衛兵的呵斥,他轉頭一看,是那個有些瘋瘋癲癲的瘦小娘子被攔住了。
張昭衝衛兵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讓這個女人過來,而張照身邊正在吃東西的氾順則趕緊站了起來,把手握到了腰間的短刀柄上。
雖然來的是個女子,又瘦弱不堪,但作為張昭貼身的護衛,他還是要警惕一二。
“奴,替涇州倖存之人,謝過張司空的飯食!”韓七娘子表情有些生硬的說道。
張兆澹澹笑了笑,“這位娘子孤身過來,不是想要單說聲謝謝吧,有何事不妨直言!”
韓青娘子稍微尷尬的點了點頭,不過一開口,又顯得極為自信,“奴在河邊看見司空麾下醫士,正在熬煮預防疫病的藥物?”
“沒錯!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張昭點了點頭,“這位娘子也懂醫術?”
說起醫術,張昭看見這位瘦瘦小小,渾身髒兮兮的小娘子,突然有了幾分氣勢,髒兮兮的臉上,竟然發出了驕傲的光芒,如同一隻剛下了蛋的小母雞一樣。
“奴,略懂一二,司空可是在熬製玉屏風散?此乃防風邪入侵之方,並不能防疫阻毒,且此藥方配比尚不成熟,貿然使用,弊大於利。
更兼司空的玉屏風散,少了生黃芪和金銀花兩味藥,君臣左使胡亂搭配,既然懂得以白棉布覆住口鼻阻擋外邪,怎會用這等殘缺藥方?”
呃!張昭轉身看向了身後的隨軍醫士,這幾位河西‘名醫’尷尬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