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待了幾年,心思全都轉到了公務之上,官位愈顯之下,卻離著出將入相的目標相去甚遠了。
你瞧瞧三年下來,身上已經有了贅肉,再不復往日強健,再瞧瞧這黑廝,一身的精悍,威風之處自己這個兵部尚書可是相形見絀的多了。
“敬德一路鞍馬勞頓,不如先回去歇息幾日……至尊說了,敬德功高,又乃肱骨之臣,可隨時入宮相見……”
這時尉遲恭轉頭看了過來,黑黝黝的眸子中閃爍出幾許兇光,刺的尉遲信心跳都停了幾拍。
尉遲信眉頭稍揚,卻也不會怕他,只是在心底罵了兩句,嘴上卻是笑道:“至尊親口所言,俺只是代為傳話……
敬德在外日久,想來至尊也甚為想念,只是敬德這麼風塵僕僕的入宮見駕,俺覺著不很體面,不如緩上兩日……”
尉遲恭心裡冷哼一聲,心說這廝不是好人,估計想要坑害於俺,就算俺是鐵匠出身,卻也知道現在入宮和過兩天再去的區別,你這是糊弄傻子呢吧?
對於這個本家他向來不很瞧得起,哪裡會聽他擺活?當即便道:“多謝尚書好意,還是先把公事辦了再說吧。”
尉遲信再無二話,他也不是故意想得罪尉遲恭,只是作為兵部尚書,外間將領將陸續回京,他都要做出必要的試探,暗自先瞧一瞧這些人的言談舉止,之後都要報上去的。
他可不會因為當年在軍中時的一點齟齬就坑害於尉遲恭這樣的開國功臣,如果一切無礙的話,過兩天他還要請尉遲恭飲上兩杯敘敘舊呢。
尉遲恭先到兵部,象徵性的走了一下程式,然後便去尚書省見了尚書左僕射溫彥博。
見到溫彥博他就老實了許多,溫彥博問了問江右的情形,他都一一如實作答,溫彥博又問了問李靖的近況和一些江陵官場的人事。
對於這些尉遲恭都不甚了了,撿著知道的說了說。
談話很隨意,有點說到哪是哪的意思,可氣氛卻很鄭重,兩人都知道這是個關口,不管尉遲恭滿不滿意,反正得讓溫彥博滿意才成。
尉遲恭也試探的問了溫彥博,他回京述職會何去何從,至尊對他在江右的所作所為可還滿意等等。
溫彥博笑道:“將軍在外奔波征戰多年,勞苦功高,不但掃平了蕭銑,前些時還率軍平定了嶺南諸蠻,據說將軍走後,嶺南蠻寨俱傳將軍勇名,如此功績已是少有人能及。
如今載譽回朝,我覺得應該是休息一陣的時候了,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尉遲恭的心一下揪緊,凡是有野心的軍中上將最不願意聽到的可能就是這個了,他這會其實很想問上一句,這是不是至尊的意思?但他不敢,甚至未曾做任何的遲疑便道:“僕射知道俺是個粗人。
當年從軍之時就未想太多,後來隨於至尊身邊,俺耳聞目染之下才懂了些道理,至尊曾定下軍律,服從軍令,乃吾輩之天職。
俺時刻牢記於心,這些年從不敢忘。”
溫彥博欣慰的點了點頭,朝廷在這上面其實也很為難,既要逐步收攏兵權,又不能寒了有功將士之心,需要做個樣板出來,又不能做的太過。
尉遲恭回朝的時機就這麼到來了,他無疑就是那個樣板,為了安排他大家算是煞費苦心。
按照前隋的規制,大將軍們在西京長安或者東都洛陽坐鎮衛府,那是題中應有之義,可到了現在,就變成了極其為難的一件事。
其實其他人也可以,只不過尉遲恭為左領軍大將軍,名義上的眾將之首,頭上光環鋥亮,駐守的地方又沒有右領軍大將軍步群那麼重要,於是赫然當選。
也正因如此,他的待遇和後來回京述職的那些大將軍會有所不同,說起來也不知是幸也不幸。
溫彥博見他態度不錯,挑不出什麼毛病,這才露出了確切的口風,“你的職位已經定下,掌管千牛備身府的劉將軍一直在洛陽未歸,尉遲向為至尊心腹之臣,這等重任定可一肩挑之。
這事以後可能還要變一變,至尊有意恢復羽林衛士,此事還未曾定下,這裡就不跟將軍多說了。
另外能者多勞,朝中有意讓將軍再兼兵部侍郎之職……再有就是至尊打算在長安建一座碑林,記錄這些年戰死將士之功勳,生者也當上閣臺,可能需要將軍督建,到時將軍忙起來,可不要說重任太多,不堪驅使啊。”
尉遲恭聽的有點頭暈,我他孃的,原來有這麼多事等著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