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明白了,對於王忠嗣的情感,就連皇帝也未必真正弄懂,那是不同於子侄,卻又超出子侄的,簡單地來說,他當對方是自已的人,是如同高力士一般的心腹,可沒想到,對方不光拒絕了他的調遣,還陰奉陽違,這才是最後的取死之道。
要知道,對方可是曾經一日殺死過三位親子的強悍天子,在他心目中,或許最為痛恨的就是這種不忠。
然而,他最終還是放過了,這絕不是出自哥舒翰的苦苦哀求,而是心裡的那份惻隱之心,正如哥舒翰說的。
天子老了。
“光弼。”哥舒翰抓住他的手臂,懇切地說道:“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明白,不要去做違逆之事,這一回天子決心已下,五路圍攻,猶以我河隴兩鎮為最,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戰績,你我都會成為那位權相的卒子。”
“大夫放心,某不是王公,但憑調遣便是。”
“你又何必自謙,王公曾有言‘異日代他者,必是你’,便是今日了,河西兵馬,拿下九曲之地不難,難得是隨後吐蕃人的反撲。”
李光弼的心裡一動:“你是打算......”
哥舒翰點點頭:“今日之事,多半瞞不過吐蕃人的探子,某這番做作,在他們眼中,會是什麼樣的解讀?河西兵馬,一定要牢牢地釘在河湟,哪怕他們傾國來攻,倘若戰事不利,你就是某的替罪羔羊,光弼,莫怪。”
長這麼大,李光弼還從來沒有聽到如此直白的威脅之語,而且還是出自曾經的同僚,他相信,對方絕不會是虛言侗嚇,這一仗,哪怕打光了河西兵馬,也一定要達到目地。
一如當年的石堡城。
“只望哥舒公封王之際,不要忘了河西兒郎。”事到如今,他還有得選擇麼?
“封王?”哥舒翰仰天大笑:“那日入覲,天子給某看過一份制書,寫於天寶五載,可知封得是誰麼?”
本朝第一個王位封在天寶九載,在這之前,最有可能的人選自然就是王忠嗣了,天寶五載正是天子向他垂詢石堡城攻略之時,哥舒翰的意思很清楚,只要他當時答應並打下來,就會是第一個自邊將封王之人。
“某是一個用自家將士的屍骨,築起青雲階的渾人,阿布思已經反了,河西若是有誰不滿的,大可以反了去,哥舒老子,怕過誰來?”
在他的笑聲中,李光弼走出了大帳,無論那些話是真是假,這一戰都是箭在弦上,李晟的大斗軍已經出發,他們將直抵九曲之地,掀起這場大戰的序幕。
隨後,便是一支接一支的河西兵馬,在隴右將士們高亢激昂的歌聲中,邁向遠方的戰場。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