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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說了出口,就有些後悔,她眼皮不安地跳了跳,說:算了℡℡
宋清然抿直了冷冽的薄唇,沉吟了一瞬間,幾乎是與她同時開口:嗯。他牽著南北的手,走到了他的臥室,他的臥室和南北是兩個風格,顯得低調素簡,燈光也並不明亮。
南北看著宋清然走向了書架,上面有一本厚厚的本子,本子顯得有些歲月的痕跡,帶著斑駁的氣息,他背對著南北,微微垂頭,抿起了唇角,翻開了本子。
南北走了過去,站在了他的身邊。裡面夾著一張照片,邊緣破損,相紙泛黃,像是被人撫摸成了這樣,又像是被人破壞成了這樣。
照片上是兩個人,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小男孩,相紙泛黃,給兩人的輪廓都染上了模糊的光暈,男孩眼眸很黑。輪廓柔軟,一點都不似現在的冷硬,女人笑意溫柔,直直地看著鏡頭,彷彿能夠穿透歲月,站在了面前一般生動。
宋清然很不適應向別人示弱,即便這個人是他現在最最親密的那人,他的嗓子幹啞,聲音艱澀。開了口:這是她。
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叫她媽媽?他內心是想的,可是,她活著的時候,他沒有這樣叫過,她人都不在了,他又要怎麼在人前叫得出。
南北睫毛微動,難怪江芙會想要用一個傭人的兒子替換成自己的兒子,江芙和宋言成兩人的顏值都不低,生出來孩子的顏值自然也不會低,她估計在周圍的東亞人群中尋找了許久,最終才鎖定了宋清然的母親。
一個在宋家工作的女傭,五官精緻、氣質溫柔,生出的孩子顏值應該還行;在宋家工作,身份卑賤,必須依仗宋家鼻息過活,比較好掌控;有老公、有家庭、又思想傳統,不會因為孩子的事情而轉而不安分地去勾引男主人。
南北眼裡閃過譏諷,江阿姨還真是會打算,心思縝密,一點都不像是平時她擺出來的那一副無腦大小姐的模樣。
南北的目光還是鎖定著照片,照片上的宋清然年紀看起來還很小,從南北到宋家開始,她就沒見過照片上的女人,也沒聽說過任何和她有關的事情,直到今天,這個女人才慢慢地在她眼中成了立體的形象。
這些都是發生在南北沒有參與過的階段,是宋清然和蘇湘的共同記憶,想來還真是可笑,以前她很想知道,很想靠近他的時候,他卻離她很遠很遠;當她産生了想要離開的念頭,他卻又忽然想把自己剖析在她的面前,明明他擺在她面前的並不是他的真心,他卻要裝得可憐,似是在控訴她的冷情你看,南北,我都把我的不堪過往都告訴你了,你不好好珍惜,你還想怎麼樣?
宋清然今天的剖白,在她看來,都只是一種來自他高高在上的施捨。
宋清然也看著照片,他喉結滾動,下頷的線條繃得很緊很緊:這時候我並不知道,她才是我的℡℡母親。這一句話,他說得格外艱難,我經常一個人待著,家裡沒人,不過,我也習慣獨處了,她也很少靠近我,但我早就發現了,她總是偷偷看我。後來,是我有一次發燒了,父母都不在,其餘傭人都不知道我生病了,因為我脾氣壞,他們只當我是生氣把自己關在了臥室裡,誰也不敢來敲門,後來,是她先來找我,發現了我高燒。宋清然勾了勾唇角,笑意很淡。似是回憶起了那時候,我先抗拒,還動手推她,自然是沒推動的,還大聲地斥責她,但她就是不走,後來,我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擔憂和心疼。
他胸膛輕輕起伏。
南北理解他的感受,生病的時候人會脆弱,成年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一個本身就渴望愛的小男孩了,那時候的小宋清然一定是面冷心熱的。
她照顧了我一夜,很像一個媽媽要做的事情。從那以後,我就發現她經常來照顧我了,我趕了她好多次,不管我說了多少難聽的話,她依然會笑意盈盈的,倔強地跟著我,然後告訴我一堆有的沒有的大道理,那些母親才會告訴孩子的道理。
南北知道,江芙估計那時候也還沒收心,而且也不是自己生養的孩子,又何必那麼上心,她把生孩子當做了一種鞏固婚姻的手段,維持聯姻的方式,宋清然作為一個紐帶,只要好好地活著就行了。她又何必付出那麼多情感和精力,有那時間,不如打扮打扮自己。
宋清然沒有繼續說話,南北深呼吸,問了她在乎的問題:蘇湘呢?蘇湘在這段故事裡,又是怎樣特殊的存在?她已經剋制了語氣,她自以為已經控制得很好了,卻還是難掩酸澀和譏諷。
宋清然低眉:她小時候就住在宋家隔壁,和我差不多,她的父母也不怎麼管她,她就經常來找我,因為是蘇家的千金,我不想理她,但也不好趕她走,有一天,我就發現,她們倆一起在園子裡給花澆水。她們倆指的就是宋清然的親生母親和蘇湘。
她對蘇湘也是一樣溫柔,蘇湘平時高傲得很。對她倒是挺好,兩個人每天都有話說,久而久之,我們三個就經常一起了。
她很喜歡蘇湘,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