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凖一邊和鄭延閒談些家常,一邊在中心盤算著接下來的話:鄭延也是我禮黨中人。司馬倫一貫重用玄黨,我就不信他甘心回家養老,是時候用上這招黨同伐異了。
陳凖說道:“如今相國執政,頗重用玄黨人物,我們這些做實事的人不怎麼被待見,也不知何時這風氣才能正過來?”
鄭延應聲稱是:“中書大人說的是。現如今的朝廷上空談當道,肯做事的少。多做多錯,不做不錯,長此以往怕是要生禍端。”
陳中書當即接一句:“如今就不是禍端?”
鄭延愣了一下,心中想:‘這麼快就要圖窮匕見了?’於是他問道:“如今的禍端,陳大人指的是?”
陳凖卻不接這個茬,他顧左右而言他:“據說淮南王司馬允不喜歡空談,他在淮南國用的多是儒學通達的人。我這些年困於國事,否則也想去淮南國那裡看看百姓安居樂業的景象。”
鄭延‘呵’了一聲說:“中書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
。。。。。。。。。。。。。。。。。。。。。。。。。。。。。。。。。。。。。。。。。。。。。。。。
太極大殿內,陳凖一身綴了縷縷雲紋的三品紫袍,頭上一頂烏紗,手捧象牙笏板,為了這一刻他已經做了萬全準備!
御座前輕煙嫋嫋,皇帝司馬衷穿著明黃燙金的龍袍,袍上纓烙盤龍,這位聰明皇帝腰間琥珀結帶,頭上冕冠綴著連串的明珠,看起來雖然不見威嚴,至少還能見出貴氣來。
在場的人並不算的多,中書令陳凖之外,只有東海王司馬越、散騎常侍司馬略、亢從僕射司馬荂、散騎常侍司馬詡、黃門侍郎司馬虔、尚書左丞王輿、吏部郎中山世回、刑部郎中裴綽、客曹郎中鄭延、兵曹郎中石順、前驅衛司馬伏胤、殿中中郎趙驤、常從都和演、金殿右衛都抗寵、金殿左衛都卞裒等為數不多的文武二十餘人。
第一個站出來做開場白的是黃門太監譚立洪,只聽這位譚公公用尖銳的嗓音高聲開場:“陛下有旨,朕聞中護軍、淮南王司馬允兵困相國府,聲稱相國司馬倫謀反,諸位卿家以為此事當如何處置?”
譚公公的話音方落,身兼亢從僕射、散騎常侍的司馬荂搶出班列大聲上奏:“臣以為應當派人持詔書令雙方罷戰!相國大人忠肝義膽,對陛下從無半點私心,一定是奸人挑撥,臣斗膽請陛下下旨令兩家罷兵休戰。”
司馬荂說完,他的弟弟散騎常侍司馬詡、黃門侍郎司馬虔先後出列聲援。皇帝司馬衷卻並不聽從,他難得的親自開口詢問陳凖說:“陳中書以為當如何?”
陳凖淡定的跨出一步,先捧著笏板施禮,然後從容說道:“老臣以為當使人持白虎幡讓兩位王爺解鬥。”
‘持白虎幡解鬥?白虎幡是督戰用的吧?’司馬荂愣了愣,他看弟弟司馬詡和司馬虔,兩人也一樣的微微愣神。
刑部郎中裴綽出列奏道:“中書大人所言極是,微臣附議。”緊接著是客曹郎中鄭延,他也捧著笏板出列奏道:“臣附議。”
陳凖看向吏部郎中山世回,山郎中垂頭不語,於是陳凖又看向兵曹郎中石順,石郎中咬了咬牙出列奏道:“臣也附議。”
這時候司馬荂還在琢磨:‘是不是陳凖一不小心說錯了?解鬥不是應該用騶虞幡?’
御座上的皇帝司馬衷忽然有一種成就感,‘沒有人來左右朕的決策,難道朕就不能治理國家?’他的臉上露出笑容來,於是他又和聲問道:“陳卿以為當派誰去制止朕的弟弟和相國?”
陳凖再次捧著笏板行禮說:“臣以為當派前驅衛司馬伏胤去。”
司馬衷努力保持著臉上的莊嚴神色,他點頭說:“准奏。各位愛卿可以退下了。”
司馬衷身邊的大太監譚立洪已經僵了,譚公公滿腦子的‘用白虎幡是什麼意思?是說錯了還是要騙取詔書?姓陳的到底站哪一邊?’然而譚立洪只是皇帝的奴才,皇帝說了准奏,他又能如何,他只能扯著嗓子再一次傳達皇帝的命令:“皇上准奏!各位愛卿可以退下了。”
司馬荂走出太極殿的時候心是懸著的,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很快,他掃一眼自己的兩個弟弟,問:“你們怎麼看?”
司馬詡和司馬虔相互對視,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司馬詡跺腳說:“詔書要經過門下省複核才能發出去,我們兄弟把持門下省,總是不能繞過我們就是。”
司馬荂聽了這話心裡微微舒服了些,他於是說:“也只能如此了,我們先等等看。”
注:詔書由中書省起草加印,經由門下省複核加印後才可以生效。中書省主官中書監、中書令,門下省主官侍中、散騎常侍、黃門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