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景陽。
在場的大部分人聽不懂井九這句話,有些人隱約明白他的意思,卻又無法確定。
“這件事情,我想解釋一下。”
元騎鯨向前走了兩步,視線在四周的青山劍修與雲臺裡的各宗派代表臉上掃過。
那些議論聲與譁然聲漸漸低落下來。
青山劍律的威嚴,誰敢無視?
元騎鯨的視線最後落在中州派的雲臺上,就在白真人的臉上。
“景陽師叔當年飛昇正要成功之時,沒想到被某些無恥鼠輩偷襲,身受重傷,險些身死道隕。”
元騎鯨收回視線,看著方景天肅然說道:“值此大劫,師叔只得動用事先準備好的雷魂木,將神魂附在萬物一劍上,藉此迴歸朝天大陸,以劍為體,所以才會有你說的這些異徵。”
方景天沉聲說道:“他自己都承認了是萬物一,師兄你何必還要替這個妖物遮掩?”
井九靜靜看著他,說道:“如果這樣的我是一把劍,那你師父是什麼?一截死木頭?”
識別一個生命,究竟是軀體還是神魂為主?
一隻擁有人類靈魂的黑貓究竟算人還是貓?
居住在人類軀體裡的魔鬼究竟是人還是魔?
對世間的普通人來說,這是一個艱深的問題。
前朝那些被冥界惡靈佔據身體的喪屍孩童,往往會被自己的母親哭著喊著、揮舞著菜刀、護著,不讓朝廷的人靠近一步,更不準對方燒了自己還能動的“孩子”,最後卻導致整座城鎮變成了地獄……不就是因為這個問題難以解答?
但對修道者來說,這個問題相對要簡單很多。
無論元嬰、劍鬼或是邪道宗派的那些靈物,都是可以脫離軀體存在的獨立事物。
那麼在修道者看來,判斷一個人的身份當然看的是神魂。
如果按照元騎鯨的說法,景陽真人當年飛昇失敗,被迫轉劍生,借用了萬物一劍的劍體——雖然感覺還是有些詭異——但想來無論青山宗還是別的宗派都會認同他就是景陽真人。
剛才井九指著眉邊說我還是景陽,就是這個意思。
方景天早就算到井九會怎樣應對自己的發難,冷笑說道:“問題在於,坐在椅子裡的你……到底是景陽師叔奪了萬物一的劍身,還是萬物一奪了景陽師叔的神魂?”
這是問題的關鍵,也是最難判斷的事情。
萬物一是青山首劍,但數百年前便已失蹤,根本沒有人知道它化成妖形會是什麼模樣,是不是就是井九現在這樣。
如果井九真的是萬物一奪了景陽真人的神魂,便自然繼承了景陽真人的所有記憶甚至是修道天賦。根本無人能把他與景陽真人分開來,什麼題目都沒有用,什麼考驗也都沒有意義。只要他自己不承認,這便是一個死局。
“對啊!既然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難道就憑你的這張嘴嗎?”
瑟瑟終於忍不住了,從陳雪梢身後跳了出來,衝著方景天嚷道:“什麼就萬物一劍了?聽都沒聽說過,有誰見過了!”
“我確實沒見過萬物一,相信大師兄與柳詞師兄也沒見過,所以青山才會被其矇騙。”
方景天的手在輪椅上輕輕拍了兩下,說道:“好在現在的青山還有一個人曾經見過那隻劍妖。”
人們的視線落在輪椅裡那個枯瘦老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