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這倆貨怎麼會攪進風間琉璃的演出裡,話說這倆貨也懂歌舞伎表演麼?不過乍一登場看起來的確像模像樣的是那麼回事,況且他們能上場應該是經過風間琉璃的檢驗和允許的吧,不然以風間琉璃對藝術的追求,怎麼會允許兩個搞笑的傢伙上臺搗亂。
兩名僧人來到風間琉璃的面前,年邁的僧人向風間琉璃表明了來意,他們來熊野修行,跋涉了很遠又餓著肚子,看山上有座屋子於是想借宿一晚。
看到這裡,對這個故事有所耳聞的人都猜到了今天風間琉璃演的是什麼,鳥山石燕的《今昔百鬼拾遺·雲之卷》中“道成寺鐘”的片段,風間琉璃扮演的是故事的主角,日本古代神話的女妖,清姬。
此刻的清姬還不是妖怪,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清姬一口應允了老僧人的請求,一個人生活在深山裡這麼久,她太孤獨了,清姬的目光時不時瞥向年輕的僧人……烏鴉扮演的安珍。
不得不說風間琉璃的演技神乎其技,他的目光裡眼波流轉,就像是藏著一汪盪漾的秋水,僅僅是用眼神,就把女人柔軟動情的模樣展現得惟妙惟肖。
安珍也瞥見了清姬的目光,也許是師傅在身邊的緣故,也或者是自持僧人的身份,每每與清姬目光相交他都刻意迴避。
舞臺上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但沒有完全熄滅,這預示著故事裡的時間來到了夜晚,清姬在庭院中行走,她的倩影在幽幽的燭火下嬌媚生姿,她披上新縫製的羽織,在院子裡摘下一朵最美的白椿花插在髮間,做完這一切後,她端著齋菜和茶,敲響了安珍的門。
安珍掀開了幕簾,和白天老僧人在場時不一樣,看到站在月光中的美麗的清姬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中跳動著慾念的火……這一幕烏鴉倒是演的很傳神,不過即便是換個人來,看見楚楚動人的風間琉璃都不免目光閃爍。
安珍側開身,清姬進了屋,這時候舞臺上的燈光完全熄滅了,幕簾後亮起了燭火,隔著暖色的燭光,所有人都能看見被燭光映在幕簾上兩道糾纏的身影,雖然知道這是借位表演,但所有人都身臨其境,能感受到年輕僧人與獨居漂亮女人那份瘋狂的愛。
轉場已經是第二日,安珍和清姬的事終歸是沒逃過老僧人的眼睛,在拋棄僧人身份和與清姬斷絕關係的選項中,安珍選擇了前者,他與清姬告別,卻藉口說先去熊野參拜,參拜完後一定會回來找清姬,安珍離開了,只留下清姬孤零零的苦等。
日子一天天過去,盼不到安珍歸來的清姬終於知道自己被騙了,她奪門而出,甚至來不及穿上鞋子,不分晝夜的追趕,她的腳被山間崎嶇的道路和碎石磨得血肉淋漓,風霜將她原本美麗的臉摧殘成可怖的模樣……燈光一閃一滅想整這無數個晝夜的交錯,每次燈光亮起,風間琉璃的臉就會更蒼白憔悴一分,直到最後在去往道成寺的石階上,清姬已經人不人鬼不鬼了,她的臉蒼白如紙,唯有眼角的淚是淒厲的血紅色。
安珍扭頭看到了清姬駭人的模樣,逃得更兇了,不得不說烏鴉把小人扮演得可恨又生動,安珍祈求熊野神困住清姬這個妖怪,他則乘船渡過了日高川,逃進了道成寺一口金色的大鐘裡,並沉掉日高川所有的船。
好不容易擺脫熊野神的清姬站在深不見底的日高川前,她毅然決然的跳進濤濤大河中,河水沖斷了她的腳,再次上岸時她美麗的容顏和婀娜身姿不復,已經變成人身蛇尾的妖怪。
對安珍的怨恨讓清姬幻化成妖物,怨念越深妖力越強,進入道成寺清姬就感應到安珍躲在金色大鐘裡,她用自己的蛇神纏繞大鐘,可道成寺主持說金鐘堅不可摧。
清姬無計可施,最後她流著斑駁的血淚點燃了自己,金色的巨鍾堅如磐石,卻也是導熱的絕佳材料,最後清姬和鍾裡的安珍全都化為漆黑的焦炭。
和心愛的人不能同生,那便同死吧……也許是懷揣著這樣極端的怨念,清姬才變成了可憎、可悲又可憐的妖怪。
高天原的舞臺上燃燒著熊熊大火,真的有一口鐘在燃燒,鍾外是一個人身蛇尾的窈窕黑影,她像是用巨尾纏繞著鍾,又像是擁抱著鍾,鍾裡傳來淒厲的慘叫,扮演道成寺住持的風魔小太郎低聲誦唸著悲憫的佛經,人身蛇尾的影子在火焰中漸漸淡去,直到消散。
誰也不知道這離奇的一幕是怎樣在舞臺上展現出來的,但毫無疑問,這場演出震撼了所有人的心靈,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以為表演到此為止了,因為這是一場完整的演出,悲情動人、哀豔催淚……但是火光寂滅,大幕落下後,黑色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幕後,如登場時傾世絕美。
她翩翩起舞,音響裡響起了風間琉璃的畫外音。
“人們常說我是個歇斯底里的妖怪,區區男人根本不值得我為他肝腸寸斷。”
“也有人罵我蛇心毒婦,這世間負心之人比比皆是,我能殺盡他們所有人麼?”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他害我熬成了如今模樣,還是我原本薄情冷血,只是愛與恨催我暴露本性。”